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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二刻,金吾卫千户傅让上疏陛下,请调他前往辽东都司,任吉林卫千户。”“陛下见到奏疏后,将傅让擢升为吉林卫指挥使。”

“殿下,您看……”

东宫春和殿内,听着李权汇报的事情,坐在书桌后画画的朱允炆将画笔放下,洗了洗手上的笔墨。

面对傅让的事情,朱允炆很是平静:

“吉林卫归他节制,这事情会发生并不出奇,只要把辽东、大宁、北平和山陕等都司与颖国公府有旧的武官南调,他们便没了可以依靠的人。”

“去了那地方,即便他再想回京,也得先把西阳哈解决才行。”

“那西阳哈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虽然他不善战,可却善于逃遁,孤不信他们这行人去了吉林就能把西阳哈的人头给献上来。”

用绸布擦了擦手,朱允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旁边两名太监将桌上已经干了的画小心取走,并为他倒上了贡茶。

端起贡茶抿了一口,朱允炆现在可谓春风得意。

只是七天时间,北边几个都司就已经有不少武官被调往南边,朱允炆真的很想知道,自家那个好三叔现在的表情究竟是个什么样。

“云南平叛的事情如何了。”

朱允炆放下贡茶,询问李权,李权也回答道:“三日前刀拜烂请降,魏国公考虑侬贞祐顽固,因此准降刀拜烂,转兵锋进攻广南的侬贞祐。”

“好!”听到云南的这次叛乱即将平定,朱允炆更是春风得意。

在诸事皆顺的情况下,他已然不在意朱高煦那样的‘小人物’了。

没了他找麻烦,朱高煦那边也进展的很快,在亦失哈的帮忙下,三百涉及铸钟、冶铁、采矿、木工、泥瓦石匠的工匠很快被找齐。

对于他们,朱高煦也是给出了合理的俸禄,只要求他们前往吉林船厂五年,每年给予工钱二十贯,五年期满后便安排他们南归。

可以说,这比强行充为王府工匠容易接受的多,三百工匠也只当是出远门打趟工罢了。

相比较工匠,护卫军那边就困难许多了。

工匠还能回家,但护卫军必须举家迁移吉林。

即便朱高煦在戌字百户威望甚高,可涉及家人未来,不少兄弟还是三五成群的上门与朱高煦道了歉。

便是朱高煦以为会陪自己去吉林的小旗官武章一也上门道歉,不由让他有几分失落。

至腊月二十,护卫军入伍者也仅有三百四十余人,距离满编的五百还差着一百五十来人。

这群人里,有三百二十来人尽是其它在京十一卫的人。

由于其中二百来人皆是独身,所以拖家带口的现象倒也不多,不过这也在朱高煦意料之中,毕竟有了家庭的人是最不容易迁移的,而且也不在朱高煦的考虑范围内。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高煦一直在等,既是等五百护卫军满编,也在等杨彬把钱送来,最后则是在等他想要等到的人……戌字百户官王俭。

“爹!”

狭小的院里,当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在一个男人里叫着“爹”时,抱着他的那个男人也伸出手捏了捏娃娃的脸蛋。

这院子很小,不过六十来平,却拥挤着一家六口人。

由于南京冬季阴云较多,几个屋子几乎见不到光,所以他们一家人都坐在那只有七八平的院子里。

六十多岁的奶奶,与同样年纪却断了手腕的爷爷,还有五十出头的娘亲,结婚五年的媳妇,还有一个四岁的娃娃……这就是百户官王俭的家庭。

王张氏在四五平的厨房里忙活,奶奶与娘亲在旁边各自端着一个马札坐着,手里忙活着刺绣,断了手的爷爷则是把手放到袖子里看王张氏忙活,等待吃午饭。

“米缸米不够了,你身上还有钱没?”

王张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王俭下意识回道:“还有十五文,我去买些。”

“别买了,我不饿。”王俭爷爷招呼着,然后又对王俭道:

“我听渤海王在招募护卫军,给的军饷比朝廷的还高几成,你与他关系密切,他没有招呼你吗?”

“招呼了,不过我……”王俭正要说话,王张氏却推开窗户道:

“爹,二郎升了百户官,如今岁俸什么的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石了,过了正旦我们日子就舒服多了,还去那北边作甚么?”

王张氏开口,王俭爷爷闻言也没好说什么,毕竟他残缺,儿媳不嫌弃他家,还嫁进来帮衬了好几年,他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王俭的奶奶反而开口道:“虽这么说着,但狗娃子再过两年也要读书了,读书一年得花好十几两银子,二郎的俸禄怕是不够。”

“不够我就去踩花机也得给他踩够了,偏不去那苦寒的地方。”王张氏也倔强,就是不想让自家相公去北边。

她也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王俭他爷爷王双五便是军户,上了战场断了手,儿子顶上升了个小旗官,结果没两年就死在了战场上。

王俭年纪小,他十五岁的哥哥便入了军户,袭他爹的小旗官和军功,升了个总旗。

好不容易熬了几年,却是没等到回家婚娶,就因为染病死在了地方上。

都督府瞧王俭这家子连着三代人都负伤战死,因此将他们升入这羽林左卫,还给王俭谋了总旗官的差事。

王俭熬了七年,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百户官,眼看家里日子好些了,王张氏自然是不愿意让他去北边的,毕竟老王家三代人不是残缺就是战死,她作为王俭的内人,自然害怕。

不止是她,王俭的娘亲也劝导道:“你爹和你哥都没在战场上讨好,你还是在南京待着吧,百户官也挺好的,指不定过几年能做千户,到时候我们也是大户了。”

“千户……”抱着娃娃的王俭苦笑,他何尝不想做千户,可是想要做千户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做千户哪有那么简单。”王双五摸着自己的断手道:

“二郎的性子我知道,他不会说话,也不会走后门,我们家里又无银钱供他差使……”

“那千户官的位置你们眼红,旁人家还不是一样,我们这泥腿子等靠三代人从军户爬到百户官已经是泼天富贵了,而且这个百户官都说不定是那渤海王给二郎谋来的。”

“我看那渤海王对二郎挺好,而且二郎又是百户官,去了那吉林少说不得做个千户。”

“也就是我们拖累了他,不然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他去,去个几年跟着渤海王说不定能谋到指挥使……”

“我不管,反正不许去!”王张氏一边做饭一边冲厨房外喊着:

“爹你们也不想下狗娃子,要是去了吉林,狗娃子读书去哪读?吉林那地方还能有官学不成?”

王张氏的话说的有理,王双五也不好得继续说下去,只是王俭夹在中间,很是难受。

他又何尝不想跟着朱高煦去北边,但这一家老小都得他照顾,而且娃娃还小,若是去了吉林,自然要举家迁移。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吃得了那苦头。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不去了,尽管这有些对不起自家殿下给予自己的恩德,但他也没有办法。

“王二郎可在?”

思虑间,王俭忽的好像听到了自家殿下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听错,却不想门外很快传来了林五六的声音:“王哥!殿下来看你了!”

林五六的声音让王俭连忙起身去开门,连怀里的娃娃都忘了放下。

由于只有几步路,他呼吸间就拉开了门,并在门开之后看到了门背后的来人。

不出意外,站在门口的是穿着朴素的朱高煦,以及跟在他身边的林五六,还有王俭当初在府军前卫小院看到的那个青年。

王俭还在愣神,朱高煦却已经通过其它角度看到了院内的情况。

“我在巷口的酒楼订了酒席,叫上你一家人一起去吧。”

望着那已经挤不进去的院子,朱高煦撒了个谎,不想让王俭尴尬。

王俭在他的声音中反应过来,想要作揖却发现自己还抱着孩子,连忙转身将孩子放到了家里院子的地上,回身对朱高煦作揖:“殿下千岁……恕末将家小,无法容殿下三人入院。”

王俭熟练地说着,显然他经常说这话,不过他这话也让亦失哈尴尬的看向了朱高煦。

尽管王俭说的没问题,不过理当应该客气客气,而且就朱高煦这样身份的人,即便是王俭把家里人叫出来去邻居家候着,也应该请朱高煦进去才对。

他这么说话做事,居然还能做到百户官,亦失哈倒是觉得很诧异。

不同于习惯了宫廷礼仪的亦失哈,朱高煦倒是笑着摆手:“我们突然来,估计打断了你们的饭点,走吧,一起出去吃。”

“不…不必了,稍许末将带些回来便是。”王俭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但朱高煦却已经习惯了。

他没有继续强求王俭,而是转身示意王俭跟上。

四人一路走回巷口,在府军前卫的主街上寻了一处普通的酒楼,点了几个荤素菜。

点完菜后,朱高煦也不忘让酒楼准备些饭菜送往王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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