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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了五金店,对着方脸老板随意摆了摆手,在角落里很快找到了小男生,对视的瞬间,他不由得佩服起女孩的形容功力。

还真他大爷是獾。

他走过去,蹲下,拍了拍男孩儿肩膀,看到对方畏惧地瑟缩了下,皱眉,低声道:“找你没别的事,欠那个……崔钰的——”

梁弋周快速想了想:“二十八块五,还了没?”

“……没。”

“现在还。”

梁弋周惜字如金。

小獾激动地脸上肉都微颤,整张脸都涨红了:“我……我只跟她借过十九块!”

“借什么?”

老板听见动静,绕过柜台过来了。

父子俩长得九成九像,激动时仿佛要原地变身。

“我借了崔钰三次钱一共十九块可是她让我还二十八——哇!”

小獾直接哭了出来,鼻涕眼泪横流。

怪不得不敢要,合着搁这儿放贷呢。

梁弋周挑一挑眉,感到啼笑皆非,又有一丝被耍的不爽。

这种欺负同龄人的小人,最让人瞧不起了。

刚看到她脸上的伤,本来多涌出的那一丝同情顿时烟消云散。

“什么东西?又崔钰?!”

老板气得脸色阴沉,冲着梁弋周大声嚷道:“崔钰人呢?!”

梁弋周随意指了指门口。

老板大獾带着扫帚 cua 地冲了出去。

崔钰见势不对,拔腿就跑。飞扬的尘土和叫骂间,她边跑边回头,眼珠盯牢了梁弋周,黑溜溜的双眸能射出激光,狠剐了他一眼,哪还有刚才的为难可怜劲儿。

梁弋周抱胸看着她脚底抹油的背影。

不止不喜欢这里,还不喜欢在这里遇到的人。

老天保佑,别再见了。

他转头,往新家的方向走去。

-

流年不利。

崔钰走在昏暗的楼道里,闻着饭菜香味,脚步更沉了几分。

这都是别人家的,跟她无关。

走到 6 楼时,马香英的身影闯入崔钰视线。

马香英的丈夫是崔文军的酒搭子,崔文军经常不着家,崔钰一度把马家当家,至少有一口饭菜,有可以放光碟的电视。

但现在不会了。

崔钰想绕过她拿钥匙开门,马香英赶忙拽住她胳膊,语气很软:“钰子,你别生你姨气,上次你跟我说的时候,我是脑子乱了,你大大肯定是做错了——我带了卤鸭舌,你不是爱吃吗?”

崔钰没理,开了门,径直进去。

崔文军的妻子生了两个女儿,生到第三个儿子时,难产去世,一尸两命。崔文军把小女儿送走了,留下了崔钰。他是本地人,独生子,继承了些崔家留下的锅碗瓢盆,没正经工作,经常跟崔钰打得鸡飞狗跳。当然,准确点说,是单方面揍她。

崔文军信奉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媳妇没了,再讨很难,揍不听话的崔钰就是顺手的事。

但崔钰越跑越快,崔文军酒越喝越蒙,没以前顺手了。

崔钰本来是跟马香英关系挺好的,还经常帮她儿子补数学,直到两周前。

她在早上八点冲进马家,跟马香英低声说了件事。

马香英愣了阵子,语气不自然地说:“钰子你也十二三了,你大大方言 爸爸可能帮你检查身体呢。别多想哈。来,把这瓶酒带给他。”

那种轻飘飘的哄骗里带着试探,看到崔钰没反应后,对方松了口气。

崔钰的眼睛瞪得很大,很久后才噢了一声,缓缓转身,离开了马家。

……

前一晚。

初夏忽然来了,空气凝滞般地热。

她喜欢侧躺着睡,脑袋实实地压在枕头上,手实实地压在枕头下。家里常常就她一个人。

但这天,身后空荡荡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有人贴了上来。

她能感觉到,那具沉重的身体。

永远在同她争斗咆哮的中年人,忽然变成一具热乎乎的肉体,浓重的酒气与烟气钻进她的鼻腔。

那一刻,崔钰没有动。

这种贴近里有小心翼翼的试探,跟以往的怒气、暴力大相径庭,散发着不同的气息,这让她犹疑。

轻飘飘,幽灵一样的和平似乎要降落。

崔文军打算跟她和平共处么?

和平是爱的一种吗?也许……也许。

于是隐密而忐忑的等待。

直到她的短袖下摆被掀开,直到那双手贴上来。

顺延而上,对方汗津津的掌心收拢,胡乱在她胸上揉着。

她刚刚长出的那部分,身体多余的那部分,随即传来隐痛。

崔钰少见的没有动。

被施法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是她的生物学父亲吧。摸她干什么?

她脑子快速转着,又没有足够的知识存储,cpu 转烧了也只是空转,没能第一时间转出结果来。

——可是好恶心。

只有这五个字,飘过脑袋。

以及,被点燃的隐密情绪:

那种期待爱的情绪转为愤怒,逐渐变成冲天的熊熊怒火,烧这个恶心的人,也烧自己。

无能。

无能。

无能至极。

……

马香英看着倒水喝的崔钰,小心地问道:“那咱今天晚上……还给小成补课?刚好你也可以复习。”

“那天要上课,走得急没来得及说。”

她从水壶旁边摸了根皮筋,扎起乱蓬蓬的头发,看向马香英,房间的朝向原因,没有阳光落进来,非常阴凉,这阴凉里笼罩着她平静的话。

“我十三了,不是傻子。崔文军很恶心,你明明知道。你怎么不让他帮你检查身体?你爸会这样帮你检查吗?”

“你也很恶心。出去。”

马香英讪讪离开。

崔钰倚着桌子,面上很淡,牙关却咬得死紧。

恨不能咬断生活的喉咙。

-

梁弋周再次见到崔钰,是半个月后。

在他几乎都想不起这个人的时候,又在长乐中学的南教学楼二楼看见了她。

他是初三生,平时用北教楼,今天偶然过来。

崔钰是这学校的?居然是中学生?!

诧异之余,有点烦。

梁弋周打算去其他卫生间,余光扫到她跌坐在女厕门口洗手池的地儿,动也不动。

她的校服湿透,头发也狼狈的一塌糊涂,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旁边的水桶空了。

显然,不可能是自己浇的自己。

“怎么,还在收贷,叫人揍了?”

鬼使神差地,梁弋周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及时收手吧。”

如果她找自己帮忙,帮是不帮呢?

懒得多管闲事,但弄成这样也挺搞笑的。

梁弋周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就听见对面忽然开了口,语气没什么起伏。

“你。”

“嗯。”

“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崔钰抬起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锐利生猛,透明的烈焰从瞳孔深处倏然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