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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恺创业五年,四轮融资,遇到过的大小风浪无数,今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完了,现金流崩掉不说,眼见着订单快飞了,客户跑了,交付都要出问题,屋漏偏逢连夜雨,债权人把他一告,资产和手里股份都被冻了。

真的完球。

至少在机场见到梁弋周前,他是这么想的。

盛颐的这位 GP 是天使轮投资人,嘴毒人猛,吴一恺好几次跟他打交道,完事儿都要在水疗馆待七天修复心神。

但不得不承认,跟他 打交道很省事。

梁弋周是个没什么灰色地带的人。换句话说,装逼需求接近于 0,不好为人师,不会因为没能在渝州找到高端场所谈话而挂脸,不会挑剔接自己的车是不是豪华商务,不会明里暗里说些废话。

这人高度依赖自己的大脑。

吴一恺公司做钛合金金属材料的,生产线在郊区,当时天使轮前,梁弋周过来待了三天就做了决定,给他扔上了投决,在生死存亡之际捞了他一把。后来公司的估值也一路水涨船高,巅峰期在 13 亿左右。

可失败也如同雪崩一样砸下来,滚多米诺骨牌,滚得无法停下。

在接机口看见梁弋周时,吴一恺有种抓住最后稻草的悲怆,眼圈都红了。

人头攒动处,男人穿深灰衬衫、黑色西裤,款式简洁,衬得身形颀长,大马金刀地就走了过来。

路过吴一恺时脚步都没停。

“吴总,你这眼泪留着渝州缺水用吧。”

梁弋周语气好不散漫。

等上了车,解套方案已经扔到了吴一恺面前。

“长话短说,我手里的百分之六股份,零元对价转你。解冻以后先把公司推上轨道,金城的客户优先,对下一轮融资有好处。”

车窗外,正经过渝州的一座大桥。

夜色从梁弋周身后飞速闪过,盏盏路灯划过,照得人半明半昧,他深然的眉骨藏在阴影里,锋利淡然。

这个方案不是唯一的,但是最快的,也是最冒险的。

吴一恺想到过,可又没太敢想。

这是用实在的利益在赌,赌公司还能起来,如果砸手里,全盘皆输。

梁弋周:“没什么问题就这样。”

说着,又深深蹙眉:“要我提醒你吗?你的表情太恶心了,转过去吧。”

“梁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真的……”

吴一恺捉过他的手,握紧:“我发誓我会——”

梁弋周把手强抽出来:“别,发誓这种事我不信。”

他挑唇,说不出的桀骜散漫。

“我不是做慈善的,用实际点的东西回报我。”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吴一恺神色严肃。

“我们吴家都可以是你的!”

“……大可不必。”

梁弋周揉了揉眼窝。

“我在渝州这几天,还有点别的事,你是本地的,帮我个忙,顺便帮我找个住处,清静一点,尤其注意——”

他面无表情地从钱夹里抽出张证件照。

“别让这个人靠近我十米之内。”

证件照上,女生齐耳短发,异常灿烂的笑容,露了标准的八颗牙,眉毛高高抬起,有点滑稽,可那股明朗甜美又冲出薄薄照片,勾着一丝赏心悦目。

“这……”

吴一恺也不是傻的,这照片来源……看起来不像他能掺和的样子。

于是有些犹豫。

“拦下就行了。”

梁弋周靠在车座椅背上,闭目养神,话里话外有散不开的疲惫:“假如出现的话。”

吴一恺干笑了两声。

他都没好意思说,就算您老脸长得不错,都这年代了,又不是学生时期,谁会丢下自己的生活追这么紧呢。

……

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女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不仅出现在周围,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偏偏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大方方跟他们打招呼:“哈喽,吴总,好巧。”

巧……吗?

吴一恺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了。

吃火锅能遇见,在酒店顶楼看风景能遇见,去了江边还能遇见。

“崔小姐,你……是不是找梁总有事啊?要不然我……代为转达?”

吴一恺试探着问。

“那麻烦您转告梁总了,人的情绪跟心理是挂钩的,为了健康,也要想开一点,别把什么垃圾都往心里装,该过去的就放它过去,美好的未来在等着呢。”

崔钰抬手轻捏了捏严熹脸颊,迎着江风和晚霞,神态温柔:“你说呢?对不对?”

这是严骏一手带大的亲妹妹,今年十六,重度抑郁休学一年半。这俩人也算相依为命。严骏再怎么犯浑,那天请她吃饭,严熹也在场,这孩子努力给她布菜、小心翼翼为兄长谋求一线生机的样子,让崔钰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帮你哥有点难。你呢?有什么心愿吗?

崔钰当时问。

严熹说没来过渝州,想来转转。

这不巧了。

于是就来了。

吴一恺则深吸一口气,扭头冲左边的男人道:“梁总,人的情绪跟心理是挂钩的,为了健康,您也要想开一点,别把什么——”

梁弋周:“闭嘴。”

吴一恺:“好的。”

没办法,梁弋周直接把对方当空气,熟视无睹。

他的眼里透着股沧桑,但这股沧桑在收到转账时又消弭了。

八千!

“梁总大气。”

吴一恺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问梁弋周:“不过,你们确定不好好聊聊吗。”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儿吗?”

梁弋周忽然开口。

吴一恺的妈妈是天津的,捧哏基因优良。

“哦?这是为什么呢?”

“有水的地方很好,它能埋掉很多秘密。”

梁弋周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我五行天生缺水。不该忘的不会忘,最痛恨重蹈覆辙的蠢事。”

这些年,记忆的确像潮水,一遍遍地涌上岸边,在不深不浅的地方淹没他。

当然也可以不想她。

但是只要回头看,那些连绵险峻的山,穿镇悠悠的河,无数路过的人,哪处没有烙印?要他把所有的记忆都搅散推翻吗?崔钰,几乎变成某种咒语,潮湿拖延地在他的记忆版图中留下撒野痕迹。

像蛛网的中心一样,无限蔓延,牵一发而动全身,缠绕着使人窒息。

梁弋周真是看到路上的流浪狗都觉得刺眼。

一度,能让他好受点的,只有这种痛苦也许是共同的信念。

崔钰也会觉得不好受吗?也会整夜整夜睡不着需要靠药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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