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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害怕,但是她突然间产生一种奇异的渴望,具体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

那段时间,两人共处一室的生活变得十分别扭。

许野早出晚归,照常跟她共享信息,比如,许建邦的事情,已经移交给经济部门进行审查,从上到下都要查,机械厂不景气,这一次正好彻底的肃清。

有种说法是,盗取国有资产背后的那个公司,是香港人。

那跟黑蜘蛛整容、以及进口香港书籍的渠道,对上了。

“我觉得这有可能是一桩交易。”许野说:“那个人,暂且代号香港人,想要盗取国有资产,向许建邦行贿,而许建邦的要求,是他们帮忙解决掉“赵明明”怀孕的麻烦。”

“于是香港人派出了‘黑蜘蛛’,然后……”

两人同时沉默了。

杭攸宁在想,如果这个香港人的目的,是钱,他为什么一直指导黑蜘蛛杀人呢?他应该更隐蔽才对。

许野在想,那杭寻呢,杭寻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晚饭做了白蘑炒肉,鲜美异常,可是没有人吃,渐渐冷掉了。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许野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短发飒爽的女人,个子很高,上了年纪仍显得十分挺拔。

许野道:“你是……”

“我是你曹姨,曹国静,还记得我么?”她说:“现在是机械厂的厂长。”

许野还真是没认出来。

曹国静原来就住在大院里,她先生是个文学杂志的编辑,那个年代,两人也算是高收入人群。

但是没要孩子。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离婚了,俩人都搬了出去。

小孩们记人,都是某某的妈妈,某某的爸爸,所以许野对她印象不深。

他只知道,许建邦死了之后,曹国静当了厂长。

这一次审查,曹国静作为厂长,当然首当其冲。

许野蹙眉:“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大事。”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跟生死有关,你方便吗?”

许野跟她对视了一会,还是侧身让她进来了。

听说是曹国静,杭攸宁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递来枕头么!

她强行忍住,手忙脚乱的帮忙收拾了餐桌,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曹国静总觉得眼熟,就好像在哪见过,但完全想不起来。

她对人外貌一向非常敏感,很少会记不住。

曹国静很漂亮,但是眉宇之间,有股沉郁之气,那是被生活打击惯了的人有点样子。

可她是一厂之主,掌握多少家庭的生杀大权,在古代,称得上一方诸侯了。

曹国静在沙发上,沉默许久,才道:“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唯独对不起你。”

她擡起头,看向许野,轻声道:“是我害你没了父亲。”

十年前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她跟丈夫感情不好,总是吵架,有一年冬天,下了极大地一场雪,她因为跟丈夫吵架,一赌气跑到办公室睡。

那年月,有人在生产车间值班,但是办公室里除了打更的,是没有人的。

而那天,打更的郝明贵喝醉了。

大概也因为这样,所以,许建邦才更加大胆。

曹国静进了办公室,隐隐约约听见音乐的声音,如泣如诉,诡异至极。

她是无神论者,越是这样,越要去看个明白。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走近了许建邦的办公室,那里黑漆漆的,却能听见管弦乐的声音。

曹国静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不,那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是一个鬼魅或者精怪。

她穿着芭蕾舞裙,年轻洁白的肌肤,如同玉石雕琢的,每一寸都无比完美。

她在跳舞,借着月光脚尖绷紧地旋转、应该是芭蕾,极尽缠绵和力量,而旁边正放着一台留声机,音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种资本主义的东西,不应该早取缔么?

曹国静被这诡异的一幕震撼了,她刚想推门进去,就看见了许建邦,他坐在沙发上,含笑着看着女孩。

也不知道这么黑,他能看清楚什么。

那年头,乱搞男女关系是死罪,曹国静第一反应是想去报警。

可是,她又有一种别扭的心理。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毫不留情地报警,国家搞生产的地方,岂容你们做这些下流的事情。

但是,此人是许建邦,他们俩属于【政敌】关系,她一直想堂堂正正地战胜他。

于是,曹国静没有推门,只是咳嗽了一声,就离开了。

这个雪夜,就成了曹国静心中永远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芭蕾女孩被杀的案件,轰动了全市。

那个女孩子身穿舞衣,肚子里已有一个小小的婴孩。

都说,她是跟许厂长的儿子偷情,有了孽种,才会羞愤自杀。

只有曹国静知道,不是那回事。

她想过站出来,但又怕许建邦报复——一个敢杀人,让儿子的顶包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她只能把这件事咽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跟许建邦的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偏偏又被许建邦抓到了一个错处。

她不甘心被排挤出局,于是,某一天夜里,她找到了许建邦。

四下无人,许建邦面色冷漠:“曹国静同志,有什么话,在会上说也是一样的。”

曹国静说:“她叫明明,会跳芭蕾,某一天,我看见过你跟她在办公室。”

许建邦仍然保持着看文件的姿势,可是谁都能感觉到,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秘密的分量。

曹国静没有求饶,也没有威胁他,只是谨慎地补充了一句:“我先生就在楼下。”

许建邦没有擡头,道:“好,我知道了。”

——

“我当时,只是想让他保我一次。”曹国静喃喃道:“我走到今天,不容易。”

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许建邦都没有来上班。

他死了了。

在厂里,许建邦一派的势力,迅速土崩瓦解,大家也需要一个来主持大局的人。

于是,曹国静由一个“罪臣”当上了厂长。

这一当,就是十年。

她也做了十年的噩梦。

室内一片死寂,良久,许野才开口:“这些你应该跟警察去说。”

“是,我今天听到调查重启,就知道我肯定要说了。”

曹国静道:“比起你从警察嘴里知道,我还是想亲自告诉你,跟你道歉。”

“没必要。”许野冰冷的说:“以后请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安慰你,让你良心好过。”

说罢,他起身要送客,杭攸宁也跟着站起来。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曹国静,可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曹国静的眼睛湿润了,她强压下去,起身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啊!”

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许野说:“案子刚出来的时候,我怕你爸爸真的是杀人犯,所以不敢指认他,我写了封匿名信,给当时办案的刑警……”

许野愣了,在一旁的杭攸宁也愣了。

她问:“是哪个警察?”

曹国静理所应当地把杭攸宁当成了许野的妻子,回答道:“就在咱们院里那个,叫杭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