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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一秒,小北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去年个辰光,阿姐不见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衫,绿颜色的,她大发懊恼。”

杭攸宁一慌,手里的芹菜被揉碎了,一手青涩刺鼻的味道。

小南漂亮,杭雅菲也漂亮,小南丢了裙子,杭雅菲也丢了裙子。

这是巧合么?

如果,顾阿福是凶手,先是偷衣服,再是尾随,求爱不成,就害死她。

那么杭雅菲是不是也有危险?她不经常回来,不代表不回来。

她急忙问:“你姐姐认识一个塑料三厂工人,叫顾阿福的么?”

小北道:“勿有,我阿姐的朋友我都认得。”

他又问:“你问这个是为何事体?”

杭攸宁没有证据,也不好去传别人的闲话,只是道:“我认识他,听你们说鸡鸣渡,就想起来他住在那。”

一个老人在旁边搭腔:“顾阿福啊,可怜的,伊阿爹是个瘫子,靠姆妈帮人折银锭元宝过日节。”

南方做佛事,做丧事都需要纸折的元宝,折好大一包,才给一分钱。

有人撇嘴:“有何个可怜的,老早她在厂里上班,噶好的工作不做了。”

“嗐,不是有那个事体么?”

“什么事啊?”杭攸宁追问。

老人家交换了眼神,压低了声音道:“可不能跟别人讲。”

“我不讲。”

“伊夫妻俩个,都姓顾。”

杭攸宁一瞬间没弄明白,都姓顾怎么了。

但是另一个婶子立刻嗔怪道:“哎呦,乱话三千,讲不准是远方的堂兄妹!”

“哪能呢,老底子顾家在前街开店,我看着伊兄妹大起来。本来,阿妹都要嫁人了,不晓得因为何个事体,没成,过两年俩老的没了,兄妹俩就困觉困到一个床上去了。”

众人尖叫起来:“覅要面孔!”

杭攸宁懂了,她又想吐了。

八卦还在继续:“你看看顾阿福那个样子,跟寻常人弗一样。”

“是弗一样,蛮奇怪。”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出来,杭攸宁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总是直勾勾的。

时间差不多了,杭攸宁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告辞。

老人们跟蒋家里的老人一样,挺喜欢她,让她常来说说话。

杭攸宁一路走,一路想,会是顾阿福么?她应该告诉警察么,可是跟警察怎么说呢?他偷了我姐姐的衣服,所以我怀疑他是凶手?

转到一条小路的时候,她看见了许野。

夕阳的光芒下,他穿着牛仔衣,靠在墙边等着,像是香港电影的画报。

说实话,杭攸宁现在并不想见他。

她不在乎他是不是搭理她,但她不想看他和那群人混在一起。

许野开口就是难听的话:“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谁让你去那种地方找我的?”

杭攸宁道:“我就是想给你送点吃的。”

许野看着她手里的包裹,那是她好不容易攒下的零食,不能送礼,但是很好吃。

许野拿过去,直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堆里。

“不用,知道么?”他说,冷酷就像一个陌生人:“昨天晚上没说清楚,我再说一遍,咱俩没关系,不要来找我,也别说什么我是你哥!”

杭攸宁怔怔的看着那些食物,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杂货店。张淑芬的第一份工作,是帮厂里养猪。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猪总是生病,生病她们就要扣钱。

哥哥已经读了大学,姐姐要高考,只有她陪着妈妈,夜里住在猪圈里,看着那些活祖宗猪崽子们,能顺利活下来。

夜里很冷,她手上生了厚厚的冻疮,疼得握不住笔。

后来妈妈发了工资,买了一床厚被子,寄到北京去。买了一根猪尾巴,给姐姐吃。

“你姐姐考大学,要用脑子。”妈妈说:“以后我给你补上。”

她很难过,因为她很想吃那个猪尾巴,也因为她突然明白,任她如何懂事听话,猪尾巴只有一根的时候,妈妈永远不会给她。

她蜷缩在被窝里,想着许野,没关系的,反正曾经也有一个人,愿意买四块馅饼,给她吃四块。

怀揣着这个念想,她挨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子,在犄角旮旯长大了。

她想,总有一天,她要攒够钱,回去找许野,那时候她可以给他买很多很多馅饼。

可是他来了。

他说“咱俩没关系,我不是你哥。”

杭攸宁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说罢就转身走了,她没看见许野握紧的拳头。

不过,走到一半,杭攸宁又折回头说:“我姐衣服丢了,是被那个顾阿福拿去的。”

她又补充道:“小北的阿姐遇害前,也丢过衣服,是一件绿色的衬衫,的确良的料子。”

许野的面色凝重起来,他道:“你是说,顾阿福是凶手?”

杭攸宁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是,杭雅菲会有危险。”

许野不可能不管杭雅菲。

毕竟他是那么喜欢她。

“如果你跟顾阿福相熟的话,去他家找一找,有没有小北阿姐的衣服,如果有,就可以报警了。”杭攸宁道。

她还想说,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会自己去查清楚。

可是没等她说完,就感觉到眼前的橘色的落日,变得无限之大,大得让人恐怖。

她在发热,热得要融化进这片落日之中。

这感觉很熟,她想,好了,我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