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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这个问题我完全没准备过,气氛一时尬住了。

他低头喝水,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我站起来,心里绝望极了,却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领导,关于这件事,可能跟您想的不太一样,因为我奶奶是捡废品为生,就您看,一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子,如果衣服脏了,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所谓,但是我,人家就会立刻联想到,啊,她们家是捡废品的,所以我在外面维持一个体面的形象,已经成了习惯。”

我深吸一口气:“就,如果您觉得我学历啊各方面不太好,这很正常,但是我真的是最底层长大,最脏最累的活我都见过,我不希望您对我有个误会。”

他擡头看了我一眼,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暴雨一直下了几天,雨后初霁的那天,我去找程厦。

他匆匆的从宿舍跑过来,头发被海风吹得很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怎么了样了?”他小心的看着我的神色:“你就慢慢找,像我们同学985毕业的,也还晃荡呢!”

我没吱声,他又说:“钱的事有我呢,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考个研,反正职都辞了。”

我说:“我进了S建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亮闪闪的:“任冬雪,我就知道,你想干的事情,没有干不成的!”

“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我得狠狠宰你一顿。”

我们一路跑一路笑,阳光洒在水洼上,五光十色的。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我在S建当资料员,实习工资三千,转正五千,和我一起进来的大多都是本科生,甚至还有S大的。

我终于靠近了程厦的世界,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和这个比起来,工地上的尘土飞扬,连轴熬夜的辛苦,被老师傅骂的狗血喷头的酸楚,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个面试我的人,是公司的副总,我们背地里叫他老冯,他四十岁出头,听说总公司内斗输了,被调过来的,性子很沉闷,和周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们这一批人是他亲手招进来的,但是一下工地,就辞职了好几个,剩下几个也都是满腔怨念,我算是他用得比较顺手的一个,他也对我算不错,找了老师傅带我,手把手的教。

资料员看似就是打杂,其实做起来棘手的事情很多,要会看图纸,要记施工材料的要求,钢筋、混泥土强度,还要计算基本数据……而我脑子全是白的。

但人是逼出来的,一边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边学着这些东西,很奇怪的是,我不觉得苦,这种大口大口进补新知识的感觉,让我觉得特别心安。

S建还有一个优点,距离程厦学校很近,不去工地的时候,我仍然去找他,他给我讲建筑学的知识,我给他讲工地实操的见闻,我们终于能够喋喋不休的聊到十几个小时。

我们一起度过我和这份工作艰难的磨合期,然后是他去实习、毕业,我和穿着学士服的他一起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种荒唐的意得志满。

我们一起度过了少年向成人过渡期,就算不是他女朋友又怎么样呢?

我已经距离他很近很近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们迎来了项目收尾,以及第一次集团团建。

老冯跟大领导喝了两轮,已经高了,可是敬酒的人还是一波接一波,他朝我们这边看了两眼,我们部门是他的直属下级,大多数学生气很重,还处于男生做作,女生惶恐不安的阶段,只有我和他对视了几秒,起身拎着酒走到他身边。

“冯总,我来公司时间不长,今天也想借着您的光,跟大家多喝两杯,您批准吗?”

老冯就笑着给敬酒的人介绍:“这是我们部门任冬雪,来,咱一起。”

我连忙和对方握手:“张工您好,叫我小任就行,认识您太荣幸了,这样,我陪三杯,您和领导随意。”

我仰头干了三杯,周围有个也喝大了的领导感慨:“我这儿怎么没有这么懂事的小孩啊,冯总,她像你年轻的时候。”

老冯笑而不语,等我喝了一轮之后,问:“怎么样了?”

“没事,我这酒量打小练出来了。”

“还得歇歇,去吃点菜吧。”

“行,有事您叫我。”

我回了自己的桌,同桌的女孩瞧着我神色微妙,有不屑,也有嫉妒。

我觉得没什么,社交是最简单事情,拉下脸就够了,她们不做,是因为她们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差事去和老男人斡旋,我做,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

我去厕所吐了一个来回,顺便刷了两下朋友圈,正好看到程厦发的照片。

大概是同门聚餐,他发了几张在餐厅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他拿着的相机,离他最近的是个女孩,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