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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林舒昨晚一番操作, 不仅摇身一变成了许诗嘉的债主,更是直接上升成了他的“恩人”。

为此,许诗嘉也挺上道, 终于有了点投桃报李的自觉。第二天,便早早来到了所里, 林舒到办公室的时候, 他已经挺有模有样认真地在检索资料了。

虽然衣服穿的都还是挺贵的款式,但许诗嘉的做派显然在金钱面前接地气了很多——主动和团队里成员搭话多了,说话没那么欠了, 眼睛也从长在头顶移到了它们原本该在的地方。

看着难得团队里三个人都来上班, 气氛也很祥和友爱, 林舒久违地松了口气。

这个团队也不完全没救。

但要带这么些人上分,最重要的还是创收——挖掘新案源。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终于听到林舒的祈祷,她刚忙完一个老客户的法律咨询, 新案源竟然主动来了。

只是不是林舒期待的那种——

“林律师?我是白峰。”

当初得知白峰和刘旭辉的过往后,虽说交换了名片,但林舒并不认为白峰会真的找自己团队做案子,然而没想到,他不仅找了, 还真的指定了刘旭辉——

“是这样的, 我们的孩子出了点事,我想委托你的团队来处理。你知道的, 我的公司有签约的法律团队,但是我的家庭私事, 还是想和公事分开, 所以想找熟人。”

孩子出事了?可白峰的语气挺轻松的,所以是……

白峰也很快给出了答案:“是白帆。”他叹了口气, 像是很无奈的样子,“这孩子因为偷东西被抓了,现在在派出所,说要拘留……”

难怪他语气并没有真的紧张,白帆正是他领养的那个聋哑孩子,并非亲生。

没记错的话,白帆才十一岁,就算盗窃数额达到刑法标准,也不予刑事处罚,更别说听白峰这口气,多半盗窃的金额也不大,最后多半是以拘留和罚款结案,不是多难处理的案子,按照律师收费标准,接这种案子也不会有多少钱。

他故意因为这案子来找林舒,想要羞辱刘旭辉的心很明显,像是不断要提醒刘旭辉,你的女儿也是这样一个残疾人一样。

白峰甚至也没隐藏这份初衷——

“林律师,我知道这案子挺小,但我也打听过了,知道我的老同学旭辉手头没什么大案子,听说你们律师要没案源,收入可不太行。你看,我现在既然有这个能力,也想多提携提携老同学。”

白峰故作好心道:“这钱虽然对我来说不多,可对旭辉来说,没准能解燃眉之急。生活可不止只有诗和远方,总要先吃饱饭是不是?大家都是老同学,我在这吃肉呢,就想着旭辉也能喝上汤。”

这话说的,这哪里是老同学不忘同学情,分明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白峰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打算笼络林舒:“何况,这个案子试试水,要是做的好,我之后可以把家庭私人律师的合约签在你这里,那一年的创收,就不得了了,价格到时候也好谈,只需要处理我们私人的财产、保险之类的就行,事情不多,但钱上面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林舒不是傻子,白峰和刘旭辉都有夺妻之仇这样的缘由了,但凡白峰心有愧疚,知道刘旭辉的难处,该补偿早就想办法补偿了。

如今不过是意外得知刘旭辉竟然在天浩,又恰好在林舒的团队,想着法子恶心折辱他罢了。

更可恨的是,白峰还打算借刀杀人,拿成为自己私人家庭业务律师的胡萝卜吊着林舒,把林舒当没脑子的驴呢。

创收确实是每个律所合伙人的命脉,白峰这招也确实挺阴损,接白帆偷窃这种小案子林舒未必看得上,所以拿出接了这个有希望成为私人家庭律师的诱饵,利用林舒以上司的地位施压让刘旭辉为白峰服务,因此他绕过了直接联系刘旭辉,而是改选来联系林舒。

“林律师,白帆是聋哑孩子,或许你还不清楚,我找旭辉,不仅出于老同学的情分,更多的是我想旭辉和聋哑孩子有丰富的打交道经验,毕竟旭辉女儿自己就是聋哑人。”

白峰的话听着挺合情合理,然而语气里那种嘲讽和看笑话的心已经昭然若揭。

许诗嘉说过,刘旭辉非常不喜欢讲自己孩子是聋哑人这一点,然而白峰却故意点出来,不仅是揭人伤疤,更是恶毒的讽刺了。

“怎么样林律师,这案子你能接吗?”

林舒笑了:“接。多谢白总想到我们,想到旭辉。你说到这份上了,白帆这案子,还真是非我们旭辉莫属。”

……

**

白峰满意地挂了电话。

林舒的反应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律师白峰见得多了,作为甲方,律师不过就是提供服务的乙方。有钱的是大爷,他赌林舒会接下这个案子,毕竟就算对自己和刘旭辉的过往知情,接下这案子,丢人且心理不适的是刘旭辉,又不是林舒本人,上司慷下属之慨,上司为了自己的利益压榨下属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

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呢?

年轻气盛的老板,谁会在意年纪大又不怎么创收的老员工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白峰翻看着桌上的毕业照,盯着刘旭辉当时还意气风发的脸,实在忍不住扯着嘴角笑起来。

“刘旭辉啊刘旭辉,你没想到吧?现在的你沦落到这一步,可真是个笑话。”

白峰感叹完,给助理打了内线电话,让助理把白帆的资料、情况发给林舒。

他不在乎白帆,但该走的流程总要走,否则怎么折辱刘旭辉呢?

白峰想到这里,弯着嘴角,浑身畅快,对刘旭辉接到这个案子以后屈辱或愤怒的样子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白峰有多得意,跟着林舒一起赶到派出所门口,这才终于得知林舒要求自己接的是这么个案子,刘旭辉就有多抗拒。

“林律师,如果你早说要让我接的是白峰家的案子,我根本不会跟着你来派出所门口!”

没多久前,挂完白峰电话,林舒便叫了刘旭辉进办公室。

她没有告知对方真实情况,只说有紧急的必须立刻处理的案子,不会占用太多时间,但是她愿意因为这个案子多给刘旭辉本月20%的提成,希望刘旭辉能带跟她一起出门处理。

因为给的奖金优厚,加之林舒再三保证不会占用刘旭辉太多时间,刘旭辉也没多想,欣然跟着林舒前往。

然而到了派出所门口,林舒一告诉了刘旭辉案子的具体情况,刘旭辉当场便要走人。

看得出来,他已经试图克制自己的情感,但努力压制的屈辱仍旧从他略带沧桑的眉眼间跑了出来。

生气到这个份上,他的声音仍旧很有分寸感:“林律师,这案子我真的不接,只要是和白峰相关的案子,我都不接,不管多少钱,多轻松,我都不接。这是我的底线。你要问为什么,那我不想说,这是我的隐私。”

“你不用说,你和白峰的事我都知道。”

林舒很平静,然而刘旭辉却淡定不起来了。

他提高了声音,语气里终于有了怒意:“你既然知道这些,现在故意隐瞒我把我喊来这里,是为了给我难堪吗?”

事到如今,刘旭辉也索性放开说了:“我知道我这样的员工,没有老板会喜欢,人到中年,家里又有羁绊,上班甚至都不能保证每天坐班,你看我不顺眼,想让我走人,我都可以理解。但你用不着用这种方式羞辱我,给我下马威,你明明直接找我堂堂正正谈话就行了。”

“我不坐班,也并不是对你有意见,更并不是因为你是女性,年纪又比我小,所以故意不尊重你,单纯是因为我的孩子不能没有我。”

一讲到自己女儿,刘旭辉的眉眼间便有些痛苦起来:“我的父母身体不好,没法照顾孩子,我没有别人能依靠。之前我也试过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自己在家找个住家的保姆照顾女儿。”

“孩子本身因为聋哑,性格就内向。原本想着有个女保姆照顾,多少比我细致些,只是没想到孩子的情况不仅没好转,还开始整夜整夜做梦惊醒哭闹。后来我多了个心眼装了监控,等查了监控,才发现我不在家的时候,那女保姆根本没好好对孩子,仗着孩子是聋哑孩子,本身沟通不畅,外加我忙于工作疏于和孩子互动,动辄对孩子打骂。最过分的一旦孩子不听话,她就把孩子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惩戒,自己则锁上门出门逛街了。”

“你们正常人可能不知道,聋哑孩子内心常常是很自卑的,受到欺负后,多数会选择逃避,尽量不引发冲突,以为自己的沉默能获取加害者的垂怜,进而放过自己,但事实是,这种忍让逃避只会引来加害者的变本加厉。”

刘旭辉说到这里,眼眶都带了些泪意:“林律师,你还年轻,没当妈妈,你可能没法理解为人父母的感受,但当我看着监控里孩子那可怜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都碎了,和孩子一比,自己的工作和事业都是不重要的。”

“毕竟我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吗?可到头来,却连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没保护好,那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我女儿因为过去遭受的心理创伤,现在对外界都很抗拒,本来已经被一家大学针对聋哑人的针灸课程所录取,可她甚至不愿意去学校学习,直接放弃了入学,成天窝在家里,我也不放心她,所以每周才必须空出几天自己在家辅导她陪着她。”

……

原来这是刘旭辉错峰上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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