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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看话本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为什么在裴远时面前,自己会那么心虚?

这《风流师姐采撷俊俏师弟的百种方式》,在露骨的书名背后是更露骨的情节,但这书再怎么露骨,也不是她傅清清有意购买的呀!这是、这是丹成送给她的!

不过是内容刺激了些,她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舍不得放在枕边弄皱,珍之重之地放在书架上。本想着同其他书册混在一处,旁人也定瞧不出异样,没想到……

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敢对天发誓,虽然这本书有悖人伦,香艳下流,但她绝对没有将自己代入过主角,更没有肖想过无辜的师弟!

好吧,其实,其实有肖想过,就那么一小下,没有一直想着的。但这又有什么错呢,想也不行,想也有罪么。

要怪,就怪那话本写得太过精彩刺激,太过引人入胜了。

清清一边懊恼自己脸皮还是不够厚,不够冷静泰然,一边暗恨自己耳根子软,师弟卖两下委屈,竟然真的自责起来,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叫他小孩子。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裴远时来小霜观有大半年了,从一开始,她将他当小娃娃一般哄的时候,他脸上似乎就已经有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敢怒不敢言。

后来……他们一同去江米镇,在渡口遇见了世光哥哥,世光哥哥看他不太爱说话,便宽慰说小孩子都这样。结果他不仅没被宽慰到,反而还记恨上了庞世光。

清清一惊,好啊,兜兜转转,结果竟然如此简单,怪不得裴远时一见庞世光就没好脸色,原因是出自于这里!

从来没看出,师弟是这么记仇的。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萧子熠碰见他们那回,也对他说过“半大小子”之类的话。在萧子熠被放倒后,师弟拿着铁片在他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那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样子,是因为被触犯了不可说的话题。

师弟他,原来在意这个到了如此地步。

清清茅塞顿开,随之释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罢?她已经全然不计较他先前小气幼稚的冒犯了。

他的冒犯……

脑海里又出现了少年低哑的嗓音,他滚烫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他催促着追问:“小孩子会对师姐做这种事吗?”

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问,都让她心里仿佛有火燎原。

清清咬着手指,在被窝中滚来滚去,她已经不想再回忆到那一刻的迷蒙慌乱,可是她想了一整天。

她从灶房中夺路而逃,将自己关在卧室里,到现在都没踏出门一步。她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些。

臭石头!坏石头!故意这么整她,存心不叫她好过,真是小气得要命,讨厌得要命!

其间,她听到有脚步声在屋外徘徊,带着试探与迟疑,毫无疑问,那是他在外面,她假装毫无察觉,把头埋在被褥中,一点声响也不叫他听到。

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但她也不会出去的!清清在心里发誓,她不会再和臭师弟再说上一句话!

这个誓言有些熟悉,清清回想片刻,好吧……那就改成半个月?十天?

在胡思乱想与纠结中,她沉沉睡去。

等到腹中饥饿再次将清清唤醒,外面似乎已经天黑了。

清清慢慢爬起来,摸索着寻到鞋子,她现在又饿,又想去方便,十分难受。她推开房门,外面果然已经完全天黑,深蓝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残月,夜风有点凉,带着青草树木的气息。

她在门口踌躇片刻,师弟现在再怎么也该睡了吧?他一向睡得很早的。

略加思索后,她借着稀薄的天光,依靠对观内事物的熟悉,慢慢向那五谷轮回之地走去。

等她事毕离开,又过了一刻钟,清清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去灶房弄点吃的。她裹紧了外袍,在檐下慢慢往目的地走去。

风仍旧凉,月色仍旧暗淡,周围一片静谧,只有穿着单薄衣裳的少女,在重重阴影中行走。

清清缓缓攥紧了手指。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深春的山间的夜,怎么会如此安静?不说时不时的夜鸦,连虫鸣声都很难听到,她一路走来,观内静得出奇。

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应该立即去寻师弟,情绪却告诉她,下午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她暂时还不太想面对他。

于是她一个人默默地走,披头散发,衣裳潦草,十足的起夜模样,看上去再自然不过。

只有清清自己知道,她从茅房出来这一路,变幻了多少步法,每一步都无懈可击,每一步都有十余种闪避方式,每次经过一个拐弯,她都在心中计算若是有人在那里候着她,她有多少路线可以后撤。

越往后走,她的心越凉。

始终没有任何声响,这个夜晚,安静得太过诡异了。

暗夜中,四周无比熟悉的建筑变得神秘,每一处黑洞洞的门窗背后都像藏着什么,清清吞了一口唾沫,下一个转角又在眼前,这是灶房与卧房的分叉口,她必须决定该往哪边走……

她保持着懒散的速度,脑中思绪却飞转,火光电石之间,她敏锐地嗅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像铁锈,像陈旧的血疤。

少女停下了脚步,她慢慢地,不动声色地仰起了头。

她看见正上方的屋檐下,藏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藏在这里多久,或许先前她打着哈欠从卧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目送了一路。他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若不是那一点刀刃的反光,她几乎没有看出那里一直潜伏着人。

她绝不会怀疑,在她向上看的时候,这人也在看着她。

几乎是转瞬之间,她提起聚集了一路的真气,足下用力一蹬,往前掠了数尺远。身后铮然一声,如琴弦崩断般尖利,这个声音清清并不陌生,那是金属砍到石面上的声音。

没有时间回头,也不必回头,清清往前拔腿狂奔,她现在身无寸铁,根本没有同人一战的资本。

两步踩着粗大的廊柱,她身形如燕影,轻轻巧巧地翻过前方的屋檐,她想上屋顶,在开阔处视线会好些,不至于处处受人桎梏……

上个屋顶完全不叫事,她两三下便在瓦片上站定,夜风卷起少女的衣摆,她微微弓起背,足尖紧绷着,是一个防卫的姿势。

屋顶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晦暗的月色里,她清楚瞧见,屋顶上静默着四五个身影,他们皆是成年男子身形,穿着夜行衣,身上无一例外带着兵刃,同先前屋檐下狭路相逢的那个如出一辙。

怎么这么大阵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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