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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道士?”

“道士?”男孩摸着头思索,“泰安镇没有道士,山上倒是有一处破道观,但早就没人了,听大人说,十多年前那就已经空出来了。”

清清嗯了一声,低头不再说话。

男孩看着她乌黑的发顶,觉得自己的答案似乎没有让仙子满意,忙问:“你找道士做什么?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清清摇头,不愿多说了。

男孩急了,不愿仙子变得这么冷淡,莫名的表现欲促使他追问:“我在泰安有很多朋友!他们可以帮你打听。”看见她重新抬头,用水凌凌的眼睛望着他,他更来劲了,挺着胸脯道:“我很厉害的,不用担心,找人的事包在我身上!”

清清听了这话,甜甜一笑:“谢谢你,你人真好。找人什么的先不急,我现在有一点饿……”

后来玄虚子匆匆赶来,在一处食馆见到了正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的清清,以及呆坐在一旁,还没从“仙子为何那样”的震惊中回过神的陌生男孩。

吃饱了的仙子不再娇娇怯怯,仙气也荡然无存,清清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这家汤饼做得比长安还好!大牛是吧,我叫傅清清,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二人便这么结识了。

熟识之后,大牛实在想不通,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单纯憨傻,三言两语就被她诓去了三碗羊肉汤饼,还唯恐招待不周,仙子不满意。只能怪自己太没见过世面,被那张看上去不谙世事的清纯小脸迷惑了。

漂亮的女孩是老虎!大牛痛定思痛,得出结论,当然,隔壁布庄的小桃妹妹除外。

如今大牛已经不再是那个吸着鼻涕,看见漂亮女孩就晕头转向的娃娃了,他现在足足比清清高了一个头,因为常年在铁匠铺帮忙,练得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唯一没变的,只有黑黢黢的肤色,清清甫一开门,竟差点未从暮色中找着他。

她请大牛进来说话,大牛并不往里进,他神情焦急:“道长呢?出大事了,前些日子那个失踪的田朗,今天他的尸体被找着了!”

玄虚子走出屋子,闻言并不惊奇:“尸体在何处被发现的?可找仵作验过?”

大牛说:“尸体是今早上在镇外一处土沟里找着的,仵作已经验过了,死了十日左右。应当是雨天路滑,从坡上滚下去,头撞到石头致死。”

玄虚子与清清交换了一个眼神,抚须道:“果然如此,前几日在镇内游荡的是田朗的鬼魂,既然尸体也找到了,家人应当尽快操办法事,让死者入土为安要紧。”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大牛急道,“官丁去田家村找田朗亲眷,结果在门外唤半天都无人应,你猜怎么着?田朗那遗孀柳氏居然死在了屋子里!听说柳氏死状甚狰狞,仿佛生前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事物。仵作也说,她是受了吓,惊悸而亡的。”

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折!师徒二人俱是一惊,清清忙问:“田朗似乎还有一个女儿?”

“他女儿叫阿春,之前一直在镇上帮着寻人,在找到田朗尸体那天就晕厥过去了,官兵去田家村的时候并未带上她。”说着,大牛重重叹气“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成了没爹娘的孤女。”

玄虚子眼珠一转:“的确是可怜可叹,但田朗尸体已找到,柳氏死因也许是意外,推察判案的事,小霜观做不来,你大半夜找上山,老道帮不了。”

大牛急道:“你这牛鼻子,怎么不兴听人把话说完呢!就在昨日,镇上一怀有身孕的妇人见到了浑身是血的田朗,受了惊吓导致早产,生了一夜,诞下个死婴。今天听说田朗死了十日的尸体找着了,又生生昏了过去,家人又是灌汤药,又是掐人中,怎么也不醒。”

“事情闹大了,又有人出来说,前日周边村里有个来赶集的农妇,因天黑下雨,路滑不好赶路,在客栈歇了一夜,半夜起来如厕的时候也看见了鬼。可怜妇人不知自己已怀有身孕,竟也被生生吓小产了。”

“农妇不在镇里住,并不知道传得沸沸扬扬的田朗之事,这是今日她丈夫上镇里来拿养身的药,听说了此事,才告知官府的。那田朗跛了一只脚,形貌什么样样都对得上。”

“如今众人都在议论,田朗自己还没见到儿子出生就丢了命,心里不服,要来报复那些家中有产妇的了!”

“我母亲现在已有八个月的身子了,听说这事,吓得饭都吃不下,不敢一个人呆着,我心里也实在着急,这才连夜上山来了。好道长,好清清,好……咦,这位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众人本堵在大门口说话,回头一看,裴远时正扶着门,颤颤巍巍地站着,弱弱地说:“我,有些内急……方才唤你们没答应……”

清清一拍脑门:“我早上把恭桶提出去倒来着,竟忘记拿回来了,师弟你快进去,我马上给你送来。”

她往外行了几步,又回头迟疑道:“这么说,师弟已经一天……”脸上露出由衷的钦佩,“师弟身体真好。”

抛下这句话,清清头也不回扎进夜色中。

裴远时站在原地,无比庆幸自己此刻站在门口逆着光,他的表情不会被人看明白。

这个师姐,真是……

“真是绝了!”大牛帮他补充了腹诽,“清清还是老样子,哈哈,半月不见,观里怎么多了个病秧子师弟?”

玄虚子不欲与他多解释,随口敷衍道:“才来没几天。”

大牛还想打探,玄虚子打断他:“眼下事态紧急,闲话少叙。你且在此等一等,我拾掇一番,就同你下山。”

大牛惊喜:“道长这是要帮忙了?我爹说,道长古道热肠,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玄虚子冷哼一声:“他真是那么说的?”

大牛语塞:“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但阿爹还说,这老道贪财好酒,如果实在不来,就把家中珍藏的雪里醅拿出来相请……阿爹,孩儿不负所托,酒没被这牛鼻子坑去……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家有藏了五年的好酒,这回可是要让老张割爱了。”玄虚子挥了挥衣袖,转身进屋。

大牛:“……”

自己又犯傻了,名师出高徒,清清如此,师父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正兀自扼腕,地上光影一动,一直默默站着的裴远时也进屋了,任凭身后大牛“哎、哎”的唤。

哼,说他是病秧子是吧……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