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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钴禄沉沉的闭上眼睛,“虽然弘历他不认本宫这个额娘,可本宫这个额娘还得为他操心……”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实在呢?

操心什么?桂嬷嬷不是很明白太后怎么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操心万一是福晋在背后算计弘历,万一那边属意的人是永琅……那永琅会把弘历如何呢?这么想着,她突然睁开眼睛:“回宫之后,好好的笼络好五阿哥。”这些皇孙里也只五阿哥跟她最有感情。而五阿哥跟永琅年岁相当,她也得好好谋划一番了。

其实她是有一肚子的话想掰开了揉碎了跟儿子交心的说一说的。但这到底是一厢情愿!不过没关系,他终会看明白,谁才是她的亲额娘,谁才是一心一意为他想的人。也终究会叫他明白,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到那一天,她要弘历跪在她的身前,问他一声,如今可看清了谁才是他的亲额娘。

桂嬷嬷脑子里乱糟糟的,觉得很伺候了太后一辈子,有了不太懂太后了。复杂的事她想不明白,这会子只提醒,“那位少奶奶跟着进宫,好像也不合适。”

“叫她回甘露寺,替本宫祈福。”钮钴禄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就把这个陪伴了五年的人给扔下了。

那边人走了,书院那边就收到消息。庆喜进了书房,低声把事情说了,详细到当时的每个人用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

弘晖低头看手里的书信,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庆喜低声道:“爷,您不去瞧瞧蔡姑娘。”这阵仗得把人吓坏了。

弘晖摇摇头:“你见皇太后做事的时候,老圣人可有旁的言语?”

庆喜摇头,看向弘晖。

弘晖没有说话,只笑了笑,“下午你跟我出去接人,在边上的涮锅店吃涮锅吧。”

于是半下午该忙完了,喜儿低声跟蔡宝仪道:“姑娘,贝勒爷在外面马车上等着呢,说是您前几日不是说想吃涮锅吗?今儿得空了。”

蔡宝仪马上欢喜起来,“把斗篷给我。”

喜儿低声道:“今儿这事……贝勒爷是现在才知道的?”

蔡宝仪脸上的笑收了收:“你想说什么?”

喜儿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什么。

蔡宝仪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是四阿哥每次都来找黄霑黄大夫……那边稍微有点麻烦四阿哥都会第一时间过来,帮黄姑娘处理麻烦……”贝勒爷跟四阿哥比起来是不是有点太不上心了。

蔡宝仪自己将斗篷穿好,“不懂就少说话。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送你回去伺候祖母,把祖母身边的几个姐姐要来伺候了。”说着,转身先出去了。

喜儿吓得赶紧追出去,“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蔡宝仪看了喜儿一眼,“若是处处都要躲在男人身后,女人还做的什么官?还能办什么事?”这岂不是要与初衷背道而驰。

喜儿面色一变,“姑娘,我……”

蔡宝仪笑了笑,“我很庆幸贝勒爷是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不至于……”不至于什么,蔡宝仪却没有往下说。只转移了话题问道,“喜儿,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至少药房的一些活儿,你是能做的吧?”

是!喜儿笑着点头,“抓药、处理药,熬药我都会。”

“你就没想过去考一考,反正也不要你写字,只要你实践操作过了,就可以的。医馆的药房,每月有三两银子,小平房还分一套。我将你的身契给消了,你以后去做个药剂师……再找个合适的人家,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喜儿吓了一跳:“姑娘,我以后肯定不乱说……”

“不是因为这个。”蔡宝仪轻笑了一声,“你跟着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我想叫你过的好……你还比我大几岁呢,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呀。这事你别急着回答,今儿不过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我才说了这么些。这事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

说着话,就到了马车跟前。弘晖从里面伸出手,蔡宝仪借了点力就上去了。马车里暖烘烘的,弘晖递了一杯茶过去,“主仆俩说什么呢?喜儿那脸耷拉着。”

“我想叫她去药房,干点她能干的事。”蔡宝仪低声道,“若是以往一样,日子简单些,她这样的跟着我没关系。可以后……前路难走,她的脑子太简单了,跟着我身边说不定反而害了她。与其这样,倒不如我提前安置好她,换个机灵的身边带着。”

弘晖拿茶壶的手一顿,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否认的她的话,反而点头肯定,“是啊!前路难走。咱们这是走一条谁也没走过的路。”

‘咱们’这两个字叫蔡宝仪眼睛一亮,吃饭的时候就把她今儿遇到的事,怎么做的,当时怎么想的都说了,“那位太后回宫只会搅混一池水。她身上的毛病太好抓了……关键是,有老圣人和先生在,她那个身份说高也高,说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若是拿此人做文章,我觉得她身上大有文章可做。关键是,此人怕是不用等我们做文章,她就迫不及待。这五年没磨下去她的性子,人却越发的执拗起来了……”人执拗不可怕,可怕的是执拗又愚蠢,愚蠢还不自知。

弘晖挑眉,“你就没想过,她是反对女人做官做事的。”当年就是太碍事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踢出来。

蔡宝仪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得调虎离山。而现在,女人和大部分人家从这些主张里已经得了益处了,若是叫她们重新回家里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怕是不行了。这种时候,放她出来,叫她继续去鼓吹她你一套,再看看大家的反应。先生说,斗不怕,斗也是解决分歧的一种方式。我觉得现在适合用这样的方式。”

弘晖心里大畅,额娘这几年在这丫头身上当真是费了心思了。如今看事,不是就事论事,而是从事件的背后深挖,下手已经有了几分格局气象了。

他也试着跟对方说一些外面的事,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体验,“……这种变局有好便有不好的地方。就像是越来越多的昆仑奴的涌入,已经令当地的百姓惶恐了。有些事情变得太快也不见得是好事。广州那边今儿才来的密信,一洋商家八岁的儿子用贴面礼迎接一大清七品巡查使家的姑娘,那姑娘十六了,见那家的孩子小,对方踮起脚尖,她以为那孩子要跟她说话,结果……小男孩的嘴唇贴在了姑娘的脸上。这事不知道谁传出去了,那小姐被退婚,想不开自缢了。好些百姓对此很反感,像是一些洋人的聚会,认为有伤风化,会坏了民风民气。因而,当地的官员就提出,商人来大清经商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其家眷在大清长时间的停留……那位熊夫人之前见了那位太后一面,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估摸着,这事是个由头,迟早都发出来。”

蔡宝仪皱眉:“那位太后跟皇帝不合,她反对的,皇帝必然支持!”

到底是还年轻呀!

弘晖便笑:“错了!这几年路政署做的不错,老圣人又一直想推行水利署,这一项一项下去,从上到下,用的都是新学派的人。路政署几乎是不用朝廷的银子,而本身有路政署自身的监察司,因此,很多事情便不再依靠朝廷。不依靠朝廷的结果就是皇帝的话语权少了。他的话变不成金科玉律。”

于是!他会急的。

蔡宝仪认真的听着,“他会支持太后!将洋人的家眷都送出去?”

弘晖笑了笑,“他会变成孝子,‘迫于’太后的压力这么做的。”

蔡宝仪有点被恶心到了,“便是错了他也不想担责。”

“皇帝怎么会错呢?他怎么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可能出错的位置上?”

蔡宝仪有些懊恼,“这件事我冲动,我该跟你商量再去办的。我这一手促成了太后回宫,岂不是给皇上送了一个借口过去?”

“没有太后也会别人的。”弘晖提了一个人,“皇后。只要皇上稍微露出点册立储君看中十二阿哥的意思,皇后会不惜一切代价,不要任何立场的替皇上去办事的。更何况,快年底了,中宫笺表皇上拒绝不得。母仪天下的皇后,以正天下风气为由,怎么拒绝?与其挑动皇后那根立储的神经,那就不如叫太后回宫。如今,后宫里至少三方正储位的势力……”

皇后、令妃、太后!

蔡宝仪之前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可现在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涮羊肉都不香了。这很多事情绝对不是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吃饭回去的时候林雨桐压根就没问多余的话,只问些今天碰到的特殊病例,然后就叫弘晖把人送回去了。

芳嬷嬷听见今儿德海禀报了那位太后去医馆的事,如今见主子娘娘什么话也没问,就道:“今儿蔡姑娘碰上这种事,也是吓坏了。娘娘不管?”那位太后就是欠教训。

林雨桐剥开榛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叫她自己学着去吧。孩子学走路,哪有不跌跤的。练练手,学会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叫蔡姑娘拿那位太后练手?

您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了。

出去的时候她看了钱盛一眼,钱盛给了一个您怎么这么迟钝的眼神,然后回屋去暖和去了。芳嬷嬷就浑身激灵了一下,然后看向屋内: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回了内室里,四爷正靠在炕头看书,就挨着他靠过去,“真就不管了,叫弘晖自己干?”

四爷点了点她:“刚才你不也说的挺好的。如今难得有练手的机会,舍不得放手也不行啊!以前,不管怎么说,弘晖是得了偏爱的。家里的兄弟不争,他以温情的手段就能处理很多事情。可如今不同以往,他看似有帮手,帮手还很多。但实际上,他自己想要的那种帮手,只怕还没有。他要的是可以生死相托的……你说在他心里,除了像是弘昀弘昭,他还能找到第二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