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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动搭话了。

牛爱群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那边尹宝山要说话,被四爷一把给摁住了。

杨大姑接了茶,也没反应过来,就听这姑娘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杨家大姑说话,我听的也糊里糊涂的。不瞒您说,我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而且认死理,这有什么就得是什么。什么叫过的去就叫过去,过不去的,都糊里糊涂的过去。我也是年轻,道理知道的浅,我就觉得吧,这结亲啊,过的去的事该过去就过去了,可要过不去的,可千万别糊涂的过去。这才哪到哪呀?人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装糊涂了。那这嫁过去,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都得这么糊涂着?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好,可您这话头,我竟是有些含糊。”

屋里屋外的,就听里面嘎嘣脆的说了一串,什么糊涂啊不糊涂的,话是学不来,但意思是听明白了。尹家硬气了,这头一次登门的儿媳妇接茬了,嘴皮子比杨家大姑还能。这不……问的杨大姑愣是没应答上来。

四爷不等这边说话,就问媒人,“叔,我这刚进家门,这怎么话说的?我姐这亲事,不能马虎。这么多人在这里呢,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句,我姐是我家的功臣。不管是我还是虎子,那要是不护着我姐,那成什么人了?所以,这家里委屈谁,不能委屈我姐。我们啥也不图,就图我姐一个顺心如意……”

“也是杨家不会办事。”媒人这么着那么着的把事情给说了,说完就说杨大姑,“你在这里话我也是这么说的,事就不是那么办的……这边没提啥条件,被子八床都预备好了。就两个布副,你都花钱买回来了,这边要什么样的,你给拿过去不就完了?东西都要出门了,你嫂子非得要回去,拿剪刀给裁开了……钱一样是花了,你说这是何苦?”

自家嫂子那就是个二锤子!

杨大姑心里这么想的,刚才在家里把嫂子拉到屋子,恨不能扒开他的脑袋看看,看看脑子里装的是啥?可在外面,你还没法说。

再想想媒人的话又对媒人生气,媒人是这么当的吗?

是!媒人不是这么当的。

林雨桐也生气呢,媒人就是为了促成姻缘的。也是媒人不会办事,真遇到这样的事了,你媒人就把事担下来,别管剪裁成啥样了,你过来只说:“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你看给裁开了。”或是说一句,“也不知道是我没说清呢,还是那边没听清,你看,现在成了这样了,咱要是觉得不行,回头再把这份礼给补上。”

这好歹是一句话。叫人听着只会觉得这是失误。

事多,一时乱了也是有的,失误了就失误了,谁还揪着这事不放?可你这么直接把老底给掀开了,就差没明说那边就是故意找事了。你这……哪里是管事,分明就是挑事。

不知道此人是不会做媒人还是跟杨家那边有仇,但也正因为此人没抱着先把事捏成了的态度,所以好歹知道杨家那边的态度确实是有问题。

说实话,谁摊上那么个不懂事的婆婆,不得生气呀。

有些婆婆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但至少心眼不坏,大事上不糊涂不乱来。但这位好似完全不是这样。

四爷是缺两匹布的人吗?

事真不是大事,可这点小事都能找事,可见这婚事是真不成的。

他脸上就不见笑意了,回头问牛爱群,“我姐呢?”

打从刚才桐桐说话,尹丽都已经在外面了。村里有跟她关系好的姑娘拉她出来听听,她这个弟媳妇可泼辣了。

但这种泼辣叫她觉得好,至少心是向着尹家,是为了维护她的。

见弟弟问了,她就撩开门帘进去了,靠在门边低着头,不知道该咋说了。这事……闹的丢人的很。

四爷就问说,“现在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不用有什么顾虑。觉得惊动大家伙跟着忙……这个没事,我不是带桐桐回来了吗?都不是外人,晚上摆席,叫桐桐认认村里的人。明儿的订婚……想取消就取消,亲戚通知了也没事……咱家自己在镇上设席面,亲戚朋友都去,两件事,第一件是我跟桐桐的事定了,第二件事,是我在沧海买房了……都是大喜事,还不值当请大家伙吃一顿呀?不考虑这些……那还有啥事?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也没见谁说谈过恋爱的就再找不到合适的婚事了?你自己别给你心理上套,那谁都把你套不进去。不想在家呆,跟我去沧海也行……别的都不考虑,你只想要不要继续跟那么一家子过日子……真嫁过去了,你能不能扛一辈子……”

杨大姑一听这话,就慌了。这是彻底的把事往坏了办呀!她连忙摆手,“大侄子,话不是那么说的。咱们一个村住着,各家那都是知根知底。你们家我知道,没有那歪的邪的!你杨家大叔你是知道,腿脚不好……”

腿脚不好不能干活,可打牌却精神。没钱大赌,但小赌从来不断。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反正是也干不了活嘛。年轻的时候还好,自从儿子十五六能下地之后,那是彻底的放飞了。不是坏人,但绝对不是正经的过日子的人。杨林累就累在这里了。

“你婶子那人……脑子今儿明白明儿又不明白的……也不怕你小辈笑话,当年给你大叔娶媳妇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就说了-->>

,不求你大婶能咋,只要下雨打雷知道往家跑就行了……谁不知道她就是个糊涂人……”

跟别人装糊涂,咋不往自家糊涂呢。

杨大姑是真心心疼她自己的侄子,这媳妇当真是个好人选,这要真不成,真能毁了孩子一辈子。她就道,“我做主,以后结婚两口子分出来过日子。这布重新给置办,放心,今晚十点以前一准给送来。不会叫丽丽受一点委屈的……还有那沾亲的棉花……”

以前订婚的时候,这布啊棉花啊,都是男方叫女方带回家,做棉衣棉被用的。后来简化了,都折成钱了。但是这‘沾亲’,棉花容易沾到人身上,意思就是沾了你家,沾了我家,咱们以后是一家。林雨桐听过这种风俗,知道这种风俗没去掉,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棉花被带到女家,用红布包着。等新娘出嫁的时候,女方家要给棉花里塞上棉花籽,这就跟多子多福一个寓意。

而且,现在棉花又不贵,弹好的棉花一斤也就十块上下。而且,也没有具体的说你非得带多少。一般就是六斤八斤的,取个吉利的数字算了。按照六斤算,也就是六七十块钱。这连包棉花的小包袱皮都算进去顶天就是七十块钱。

你说你娶个媳妇,哪里没有七十块钱?为这个的你生事,这就是诚心想压尹家一头,想压媳妇一头。

尹家再穷,缺那几斤棉花吗?

“‘沾亲’的寓意本就是结亲的。”林雨桐接了这个话茬,“不想沾上亲戚关系,那就是拒绝结亲的意思。谁家也不短那几十块钱的棉花钱,也没谁买不起那几斤棉花。到了这份上了,男方不想结亲……这不是说补上几斤棉花就能说过去就过去的事。”

杨大姑折子了,话说到这份上,尹家到现在只字不提那彩礼的事。没说非得叫把那一万五给补齐了。她来前都做好准备了,说是这边实在不行,不就是钱的事吗?跟剩下的一万五比起来,什么布副什么棉花那都是小事。总共也就是两三百块钱的事……她把那一万五先垫付上,事情就先过去了。

如今可好,这尹家的大儿子可不是尹宝山这两口好说话,带回来的城里姑娘也泼辣,人家是只字不提钱,甚至于剪了布副的事都不纠缠。只说这几斤沾亲棉花的事。

六七十块钱的事……叫人家一说,生生成了天大的事情。

而且人家还说了,谈恋爱的多了,未必都能结亲。这话也是!

就是自家侄儿跟人家闺女真有个啥……她现在也不能说这么缺德的话。

这会子,眼泪就下来了,“嫂子,我是真心觉得咱家丽丽好。我家杨林是个可怜的孩子,摊上那样的爹妈。这孩子养家养弟弟妹妹也都养了十年了。该还的都还清楚了……我做主,叫孩子单过。我在村上,给孩子起个院子……别的不看,你就看在杨林那孩子的面上……不是我夸,十里八村的,不说考学考出去的,只说在家的这些孩子里……哪个孩子能比的上我家杨林……”

你家孩子再好,再是可怜,没道理叫我家孩子跟着搭上去一辈子吧。

本来不好说的话,儿子都说了。连带过来的对象都帮衬着说话,不仅没看笑话,还把尹家的事当家事在办。

话都到这份上了,她万万不能退缩。儿子说的对,就是搞对象而已。别说现在搞对象的不一定能结婚,再往前倒腾几十年,还不是一样,处对象的最后大多都是各自婚嫁了,也没妨碍谁过日子?

她就道:“他大姑,杨林是好孩子。因着是好孩子,咱才知道,那就是分的再远,那孩子也不会不管爹妈兄弟。这要是爹妈懂事,下面的兄弟姐妹知道体谅,我也就说,看在是好孩子的份上,这亲事能结。可这爹妈未必见得懂事……就是杨林妈吧,她干的那些事……杨林看不出,那杨林爸是干啥的?那俩小的都没看住?一出事就说……那是个糊涂人!糊涂在你们家关起门糊涂去……出来跟谁装糊涂呢?这事就这么着……”她说着,就瞪了尹丽一眼,“你要敢在出门见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尹丽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只说了一句:“我回屋了!”

杨大姑就道:“你看孩子都哭了……”

“被这么着对待,谁不哭?”牛爱群就道,“你放心,以前是我想差了,总想随着她的心意来。现在看来,没有大人看着不行。我能当家做主,我的闺女我拿的住。这事就这么着……作罢吧!”说着就起身,去了炕上打开了箱子,“这是刚开始的时候,杨家给我闺女的衣服料子……”

存了几十年的老料子,现在早没人给了。都是买现成的衣服,一身不说上千块,但三五百的拿不出手的。

牛爱群也不怕人笑话,“我都没好意思跟谁说。你们现在给看看……是我为难人吗?”

就有跟牛爱群好的,把之前尹丽扔出来的衣服给捡起来递过来,“这两身衣服,镇上买的?”

牛爱群‘嗯’了一声,也觉得心酸到不行,自家闺女那真是处处为那边考虑,“两身没花一百五。”

再就是今儿送来的两斤瓜子两斤糖,还有五千块钱,连带的那裁成八片的布,“拢共这些东西……”她递给媒人,“把这都退了吧。今晚上家里开席,早些过来吃酒。”

儿子带了对象回来了,是好事。今儿这钱花了也觉得值。

杨大姑臊的脸都没处搁了,当初给新媳妇的衣服,她给买了。还是叫自家闺女在县城的商场买的,虽然说不贵吧,但一身也在六七百块,拿出来就是大众的水平,不算寒碜。结果谁知道弟妹给扣下了,愣是拿她结婚时候没用的布料又给人家尹家送来了。

她急匆匆起来告辞,今儿回去,哪怕是叫杨林跪,也要跪到尹家答应。要不然今儿这事传出去,杨林这媳妇就更难娶了。

那边怎么闹的,尹家这边也不知道。这边闺女没嫁成,但确实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