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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上床,十二点也没睡着,裴景臣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看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了。失眠很痛苦,黑夜被无限拉长,裴景臣想吃一片安眠药,猛然想起苏清词来,急忙打消这个念头。

躺着躺着,似乎有了睡意,意识混沌间,裴景臣想起苏清词白天说的那句话:我就知道,你忘了。

裴景臣一直在想他忘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这颗比机器还精密的大脑突然当机了,绞尽脑汁也寻求不到答案,直到想的脑仁钝痛,反倒自虐似的无法抑制继续想。

天快亮了,苦熬一夜的裴景臣转身看苏清词,发现他一整晚都没翻身。

裴景臣凑近瞧了瞧,感觉苏清词呼吸很重,睫毛轻颤,好像梦魇到了似的,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苏清词突然自己惊醒,紧接着咳嗽起来。

裴景臣连忙扶他坐起,一下一下给他顺背。

苏清词咳了半分钟就好了,没有血,裴景臣悬着的心重重放下。打开床头灯,把保温杯拧开盖递他,苏清词喝了点,苍白的面色有所缓解。

“做噩梦了?”裴景臣问。

苏清词右手掐着左手腕,若有所思的“嗯”了声。

裴景臣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手腕疼?”

苏清词本能的往被窝里缩了缩:“没有。”

天色大亮,裴景臣照常准备早餐,而吴虑也信守承诺,说来就来,边吃饭边嘴巴不停地跟苏清词讲工作上遇到的奇葩。

吴虑走后,裴景臣也去公司了。他如今是上午去公司,下午回家照顾苏清词,尽量把一整天的工作安排在上午处理完,实在弄不完的就带回家做,至于那些会议,能减少就减少,取消不了就尽量在线上。

苏清词除了一日三餐和被裴景臣监督的按时吃药,就是尽量坚持画画,放松娱乐的单机小游戏很少玩了,只要身体撑得住,几乎都在画板前用功。

“清词,今天夏至,煮点绿豆粥怎么样?”裴景臣端着一碗绿豆出来,发现苏清词坐在画凳上发着呆,手里拿一支蘸满光油的尼龙刷,保持一个姿势好像很久了。

“清词?”裴景臣叫一声。

苏清词痴痴地望着画布:“完成了。”

裴景臣心神震颤,猛地看向画布。

长210*宽170的大幅薰衣草,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和谐宁静的薰衣草花海。画面中,薰衣草色彩丰富多样,画家巧妙的利用色彩和光影,引观者身临其境感受那安然梦幻的自然美景。薰衣草有静止的,有在风中摇曳的,拥拥簇簇,花与叶布置的恰到好处,无色的风声仿佛透过画面吹荡在耳边,神秘又惊撼。

它忧郁的紫,悲伤的白,沉溺着一份虚妄,包含着一场空梦。

裴景臣感觉眼周干涩,不是痛彻心扉也不是肝肠寸断,那是一种静,一种静到极致才有的凄凉,好似胸膛被掏空之后再塞入满满的棉花,既空虚又胀满。

“《薰衣.空梦》诞生了,好看吗?”苏清词扔掉尼龙刷,转眸望来时,瞳孔中明明有光芒闪烁,可落到裴景臣眼底,莫名的惊心裂魄。

那光芒灿烂的像烟花,可烟花易逝。

裴景臣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蹲到苏清词的膝边了,他说:“你又一次超越和突破,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苏清词并未说什么,只是勾唇浅笑,看看画,再看看露台上的花。

“浇水了吗?”苏清词问。

裴景臣说:“昨天浇的,还施了肥。”

苏清词:“以后这些交给我吧,我想亲自照顾它们。”

裴景臣应下:“好。”他说着起身,问苏清词累不累,苏清词摇头。

“不累也休息一下吧,你终于画完这幅画,画了十年是不是?”裴景臣笑着说,“至少也得歇三个月,上次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你恢复的不错,你要是有兴致了,咱们选个好天气出去露营如何?”

苏清词愣了愣,看向他。

裴景臣说:“也不走远,就在京郊玩玩。”

苏清词敛起视线,面色淡淡的道:“我不想动。”

裴景臣抿唇笑了下:“那等你想动的时候,咱们再去。”

苏清词没想打击他,选择沉默。

裴景臣看着苏清词收拾画具,他可以帮苏清词做很多事,但画具他从来不碰。就好像苏清词从前再任性再胡闹,也不会碰一下他的电脑。

出院至今,苏清词画的都是这幅薰衣草,如今完成了,裴景臣能从苏清词脸上看见明显的轻松感。

裴景臣想起什么,忍不住问:“清词,你给我画的那些肖像画放哪儿了?”

苏清词手下动作一顿,侧目看他一眼,继续忙碌:“怎么突然问这个。”

裴景臣急切地说:“家里没有,我上上下下都翻过了,连车库和地下室都找了。”

苏清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可能是盯着色彩太久,眼睛又干又痒,还有点刺痛。

裴景臣追问道:“你把它们放在哪儿了?”

苏清词背过身去,随手抓起桌上一把画笔,把它们扔进洗笔筒:“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