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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松狠心地错开眼:“公子让你过来,便来吧。”

程令雪不再推脱。

屏风后的公子一动不动。

这个时辰他还坐在书案前,而且还不点灯,真是怪。

他摸黑干什么?听雨么。

“竹雪。”

公子唤了她一声。

程令雪转过身:“属下在。”

一记闪电劈过夜空。

闷雷窜于云层,宛若试图挣脱封印的恶龙在云中低吟。

“你幼时,经常受罚么。”

轻声的低语稍显好奇,程令雪只当贵公子雨夜无聊。

“头几年是的。”

公子又问:“会痛么。”

程令雪回想了下:“起初痛,习惯了便不那么痛。”

“为什么。”公子又说。

程令雪不解,公子难道是因为日子乏味,要窥视旁人的痛苦寻些新奇感?但嗅到屋内残存的药味,她忽然明白公子并非无聊,是正受病痛折磨不得解脱,才要问她。

她的回应认真了些:“受罚一多,皮肉也耐挫了。”

公子不置可否,又说:“痛在身上,尚且能忍。可若痛不在身上而在神魂,又该怎么忍呢?”语调慢悠悠的,像黑暗湖底游动的水蛇。

他体弱,又刚生过病,说话慢也是正常的。程令雪道:“属下会想些快乐的事,可以抵消折磨。”

“快乐的事?”

程令雪目光不觉飘远。

幼时在为婢时挨管家训斥或受其他孩子排挤时,幻想着有朝一日被阿娘寻到,就会好受些。

年岁稍大些,尝到失望的滋味,她不敢再把这件事当做苦中取乐的糖。再难受时,改为想着靠忠心讨主子们欢心,不再被欺负。

等到总算发觉世上除了她自己无人能救她,她已经长大了。

不需要再借幻想来安慰自己。

程令雪望向公子的方向。

“都可以。只要是能让自己快乐的事,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么。”

屏后人低低地笑了笑。

“过来。”

无月无烛,屏后青年只剩一道清隽的剪影。即便只是剪影,也矜雅从容。可直到走近,程令雪才发现那清瘦的身影像拉满的残弓。

既积蓄着莫大的锐意,也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

不大对劲,她快步到他跟前。

“公子不舒服?”

姬月恒屈肘撑在桌案上,姿态端雅,但浑身连指尖都在绷紧,身体像天际的云,很轻很缥缈,云层深处却有一直被缚住的烛龙。

很难受。

他收紧手,指骨发出轻响。

闪电在程令雪走到书案的那瞬劈开黑暗,室内明亮如昼。

她低呼了声。

公子面色格外苍白,唇却异常红,额间朱砂痣似要滴出血。

他正紧紧地盯着她。

身姿隐忍,目光却沉静得诡异,胜似深不见底的幽潭。

而他手里,握着把匕首。

瘦如病竹的手紧攥,指骨用力屈起,犹如恶龙蓄力的爪。

“再靠近一些。”

他轻唤,声音格外温柔。

匕首被闪电一照,就如被唤醒的妖邪,刀光和雷光映在青年面上,那朱砂痣红得像一滴血。

凉意自后脊丝丝漫上。

程令雪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