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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次眼睑下垂,铜锁?这,这,这好像是母亲的遗物,好像是阿姊的随身之物?随即眼神快速回归,目光更加凌厉。

晋俱酒一动不动,微笑着凝视聂政。

聂政把手缓缓抬起,将手中之物藏在剑身之后,这样他就可以在仔细观察铜锁的同时,视线也始终不离开对面的神秘少年。

铜锁!青铜质地,粗拙朴素,蟠螭图案,饰以贝纹。没错,这就是慈母的遗物,就是阿姊的贴身之物。

聂政双目神光暴射,姿势始终没变,一字一句地问道:“阿姊何在?”

晋俱酒道:“晋国曲沃。”

聂政道:“汝是何人?”

晋俱酒道:“公子俱酒。”

聂政突然间身形暴走,像一道闪电,转瞬间就出现在了俱酒的身后,一把黝黑的宝剑架在了少年脖子上,身形带起的罡风,“扑”地一声将油灯吹灭,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晋俱酒一动不动,反而呵呵呵呵笑了起来。

聂政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何发笑?”

“笑尔皂白不分、真伪莫辨!”

“笑尔自命侠义、实则糊涂!”

“笑尔入人彀中,尚不自知!”

“笑尔自取毁灭,还要贻害他人!”

一番话抑扬顿挫、层层递进,晋俱酒越说越高声,越说越快速、越说越激昂,越说越动情。排比的力量形成了听觉压力,一波一波地向聂政冲击而去。

排比句+快语速,排山倒海、波次攻击,不给对手以插话的空隙,这就是话术的第一招。

聂政仍然冷静,剑身一动不动。他伸手在晋俱酒身上摸索一遍,发现没有武器后,才缓缓抬升剑身,慢慢起身,站在晋俱酒身后一个安全的距离,观察良久,“仓啷”一声剑身入鞘。

聂政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晋俱酒对面,再一点一点缓缓跪坐下来,用火折子重新点亮了油灯,目光兀自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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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俱酒微微一笑,他知道聂政的戒备之心已然解除,但仍然存在许多疑虑。今晚,估计得上一整夜的思政课了。

晋俱酒淡淡地道:“有客远来,以剑加身,此聂氏待客之道乎?”

聂政面无表情地回道:“不请自来,无由擅入,此公子行事之风乎?”

晋俱酒道:“乘吾车马,扮吾仆臣,天下之大,主入仆室,不亦可乎?”

你聂政这么大的本事,不是也要混入老子的仆从队伍、躲在老子的车马之中,才能悄悄混入阳翟城的吗?既然你要当我的仆从,那我就摆摆公子架子,做为公子,进入一个仆从的房间,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聂政读书不多,论耍嘴皮子这套功夫,如何是“自小饱读经纶+后世有趣灵魂”组合而成的、现任公子俱酒的对手?

聂政一时间顿觉词穷,还生出些许内疚之感,是啊,自己是来搞刺杀来了,而且是刺杀一国之相,这样假借别人的名头混入阳翟,其实是利用了人家的好心,还可能会给人家带来杀身之祸,这岂是一个侠客所为?

聂政不自觉地降低了身段,但他还有更多的疑问要问,便转移话题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取得家姊的铜锁?”

晋俱酒要的就是这种压人一头的气势,遂乘胜追击,冷笑连声道:“此乃本公子阿姊之物,干卿底事?”

聂政张口结舌,又惊又疑,彻底没了刚才的凌厉气焰。

惊的是:自己的阿姊,为何成了这位公子的阿姊?要知道在战国时期,公子身份之尊贵,就算破落公子,也非严仲子这类卿大夫所能比拟。公子的阿姊?那是一国之君的女儿啊!那得叫女公子啊!

疑的是:明明是老母遗物、阿姊所佩,为什么落在这位公子手里?阿姊现在哪里?是生是死?为什么从齐地进入晋国?那位圆乎乎的姐夫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保护好阿姊?

晋俱酒此刻反而摆起谱来,鼻子一哼,鼻孔朝天,鼻涕一甩,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