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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里的官员也中招不少,个个你咳嗽过来我咳嗽过去,一些扛不住的告了病假,一些则带病上岗,身残志坚。

太医院忙得不可开交。

宫里头熬制了防病的汤药,人们排队领取。

这场风寒时疫原本问题不大,但是遇到身弱且有其他病症的老弱,那就要命了。

温颜天天胡吃海塞,又足不出户,整个人都养圆润了些。

长春宫的程嬷嬷和好几位宫婢扛不住告了病假,她却屁事没有。

这充分地证明长肉的重要性,皮实耐造。

像这种小风寒,对于有武力底子,又常年注重身体素质的周瑾行来说,压根就侵蚀不了什么。

结果他不幸中招了。

头痛,咳嗽,还会发高热,浑身没劲。

太医院开了药方熬制。

哪晓得周瑾行服用了七日还不见好,不再高热和头痛,但还会咳嗽,浑身没劲,不在状态。

金主儿生病了,温颜作为小老婆自会来探望。

寝宫里药味浓重,周老板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榻上,形容确实没有以往体面。

温颜进殿来,瞅着床上的狗子,心中忍不住腹诽:

【妈呀,瞧着一动不动的,我莫不是真要升级做太妃了叭?】

【欸?好像真的不行了?】

听到她心声的周瑾行:“……”

那张破嘴真讨厌!

窸窸窣窣声传来,温颜坐到床沿,好奇探头道:“陛下?”

周瑾行斜睨她,“还在喘气儿,死不了。”

温颜:“……”

周瑾行上下打量她,面色红润,精气神儿好得不像话,估计让她蹦三尺高都没问题。

乾政殿里的宫女内侍被这场风寒干趴大半。

整个宫里至少有半数人中招,她以前动不动就生大病,这会儿居然扛住了,简直匪夷所思!

周瑾行不禁有些困惑,“淑妃你没事儿?”

温颜:“???”

周瑾行伸手捏她的脸。

欸?

好像圆润许多?

温颜不客气甩开他的手,说道:“黄总管愁得要命。

“他说陛下从未像今日这般羸弱,以往连头疼脑热都没有,妾瞧着陛下的模样,也没他说得这般严重。”

周瑾行闭目,“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温颜:“妾听窦医官说这场风寒时疫估计得持续到开春,且容易反复,陛下得好生将养,以防落下病根。”

周瑾行能听到她的心声,一时也分辨不清到底哪些是假,哪些是真。

“你是真盼着朕早日痊愈?”

温颜:“那是自然。”

周瑾行“哼”了一声,咳嗽起来。

温颜忙把床边的温水送上,给他润润嗓子。

周瑾行支撑着身子接碗盏,温颜忽然道:“嗳?陛下的手好像在抖?”

此话一出,周瑾行愣住。

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那手骨节分明,能握朱笔,也能杀人。

他接过碗盏,端水的手很稳,并未见颤抖。

温颜还以为自己方才眼花了。

抿了两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滋润,周瑾行再次躺下。

他心里头似藏着事,打发温颜道:“朕乏了,要歇会儿。”

温颜没再逗留,行礼退了下去。

待她前脚一走,周瑾行后脚就把黄内侍叫进来,让他拿张纸给他。

黄内侍一头雾水。

剪裁好的宣纸呈递上来,周瑾行坐起身,若有所思看自己的手。

黄内侍不明所以道:“陛下怎么了?”

周瑾行没有答话,只是接过那张纸,并未发现手抖。

然而当他用拇指与食指捏住纸张一角时,细微的颤动出现了。

周瑾行跟神经病一样盯着那纸张,疑窦重生。

黄内侍还未发现异常,不解问:“陛下到底怎么了?”

周瑾行:“你瞧这张纸,朕的手是不是在抖?”

他这一说,黄内侍仔细观察,确实发现了,吃惊道:“陛下的手何故……”

周瑾行打断道:“你来拿。”

黄内侍依言照做,精细动作依然很稳,他吃惊道:“陛下是不是因着生病的缘故……”

周瑾行面沉如水。

这次他并未唤朱斌来,而是叫的千机营指挥使霍雄,给他交代了一件差事。

待霍雄退下后,周瑾行仔细观察自己的手。

他的身体素质向来强壮,除了当年亲征受过一次重伤,之后一年到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这场风寒连温淑妃那般弱鸡的身板都扛住了,他居然躺得像条死狗。

朱斌说他是风寒导致,太医院也说他是风寒。

他的症状确实跟风寒反应一模一样,但是他除了浑身没劲外,心不慌,气不短,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手指震颤?

周瑾行隐隐意识到,他要开始杀人了。

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杀过人了。

诛灭全家的那种。

两日后的傍晚,周瑾行乔装秘密出宫,前往宁国公府。

郑惠妃携太子前道:“陛下已经歇着了,惠妃娘娘请回罢。”

郑惠妃发愁道:“陛下病了这么些日还不见好,太子担心,也不能去见吗?”

黄内侍露出为难的表情,“陛下日咳夜咳的,没睡过一个好觉,若是吵醒,恐要生怒。”

周渊担心道:“我想见见阿父,就远远地看一看也好。”

黄内侍勉为其难允了,让他进殿看望。

当时床榻上的人背对着屏风,又盖着锦被,床边放着一碗汤药,周渊并未发现异常。

退出来后,母子这才被黄内侍忽悠回去了。

周瑾行前往宁国公府的事极少人知晓,他是走的后门。

杨忠怀于密室内接见。

斗篷下的男人比往日清减许多,眉眼里皆是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平静。

霍雄搀扶周瑾行坐下,杨忠怀没有一句废话,当即把一名老头儿领过来给他看诊。

说起那个孙老头儿,严格来说他并非大夫,而是正儿八经的老毒物。

还是杨忠怀从熟人那里费了不少心思从黑市把他捉来的。

孙老儿七十岁了,平日里大江南北到处晃悠,这回逗留在京城,还是因为曾外孙挽留他年后再走。

孙老儿被杨忠怀“请”了让他给某位贵人看诊。

老儿心里头不痛快,他是玩毒的,又不是寻常的大夫,但想到京中后辈安稳,只得接了这差事。

宁国公何其权贵,接触的人肯定也不简单,九族消消乐玩不起!

周瑾行坐在椅子上,孙老儿也没行礼,只上下打量他。

当时朱斌、霍雄和杨忠怀都在室内。

孙老儿只问了问周瑾行的大概病情,诊脉,观色,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朱斌把以前周瑾行从永福宫提取来的汤饮方帕递给孙老儿。

他接过嗅了嗅。

那方帕上的水渍早已干涸,孙老儿在烛火下研究了半天。

所有人都看着他,绷紧了神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老儿才道:“给老夫备碗清水来。”

霍雄立马去备水。

孙老儿打开他携带来的药箱。

那箱子不大,内里却极其精巧,装的不是寻常大夫所用之物,多数都是瓶瓶罐罐。

那张方帕被孙老儿浸泡到清水里,他用银制钳把方帕里的东西浸透出来。

莫约半刻钟后,孙老儿把浸泡过方帕的水倒了少许进一只杯子里,随后放到烛火下烧干。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虽然看不明白,但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待杯子里的水烧干后,残留着少许黑灰。

孙老儿拿软刷把黑灰一点点扫到纸上,又从药箱里翻出一只小陶瓷罐,从里舀出一点不知名的药物滴到纸上的黑灰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黑灰一点点被药水浸透,而后变成跟纸差不多的颜色。

若不注意细看,会以为是一滴水把它打湿而已。

朱斌懂医理,受不了他装神弄鬼,皱眉问:“敢问孙大夫,这是?”

孙老儿没有理会,只二指夹起那片纸放到炭盆上烘干。

没过多时,纸上的水渍边缘出现些许白末的痕迹。

孙老儿顿时来了兴致,把那张纸递给杨忠怀,兴奋道:“小子你瞧瞧,这上头可有好东西。”

杨忠怀立马拿到烛火下观望,确实见到水纹边缘有细微的白末痕迹。

接着几人都好奇看那张纸,朱斌问道:“这究竟是何物?”

孙老儿得意地捋胡子,指了指他道:“你小子是大夫吧?”

朱斌点头。

孙老儿轻蔑道:“小子可要看好了,今儿老夫让你涨涨见识。”

那张纸被他丢进了清水碗里,当银制钳放进去后,很快就变成了黑色。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有毒!

朱斌震惊道:“为何浸泡方帕的水无法测出?”

孙老儿叉腰道:“若这般容易,何故找到老夫的头上?”

朱斌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面色发白地看向周瑾行。

整个太医院都没检查出他中毒的迹象,那么多御医,全都辨识不出这种毒物,朱斌差点怀疑人生。

他的职业生涯受到严重冲击,一改方才的质疑,态度谦虚道:“还请孙老赐教。”

孙老儿的视线落到周瑾行身上,对他所中的毒有了些许猜测,但还需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