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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能铸刀剑,女人为什么不能?”◎

雨仍旧在哗啦啦地落着,像是要将这方天地变成一片汪洋。

被内侍请出去的文武重臣站在檐下,人人忧心忡忡,面色端肃。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这雨落得人心慌啊……”

“是啊……”臣子中有人叹息着应和了一句,“也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推门的声音打断。

之前将他们请出去的内侍此刻已经出来,他的眼眶有些红,向着他们施了一礼,道:“请诸位臣工随我入内,陛下……已经……”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哽咽了一瞬:“……已经……薨了……”

沉默在这方檐下无声蔓延。

随后,接二连三的抽泣声连绵成伤心欲绝的哭声。

已经死去的卫帝虽不算什么英君明主,但也不算昏聩暴戾,帝王有的毛病他都有,但也算能听得进谏言,即使上谏冒犯,也不会随意处置人的性命。他尊礼法,重享乐,在位时虽无什么流芳百世的建树,却也没什么够遗臭万年的骂名,就是一个普通的守成之君。

与这样的君主相处了几十年,或多或少都是有点感情的。

“陛下啊……”有臣子悲呼,几乎站立不住。

除了与这位帝王那点微薄的感情外,他们更多的是对卫国未来的担忧———大皇子卫修竹太子与太子卫晔不知为何突然决裂,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斗得势同水火,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好不容易双方都偃旗息鼓,却又传出了不知真假、沸沸扬扬的流言。

大皇子为长,虽渐大些养在皇后名下,细究仍算身份卑微,毫无母族助力;太子为嫡,但常年体弱多病,近两年才养好些,也不知能否扛起一国重负。

两人在朝中本就各有势力,势力之间相互交杂,在决裂突然的情况下,朝堂中大部分人只能被迫选择,匆忙站队,少有人能独善其身。总而言之便是一个词———混乱。

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下,帝王去世这样的大事,就又显得重要又不那么重要起来。

怀着重重心事的文武百官依次入内,在走到外殿与内殿交接的地方,忽然听到一声极重的、属于女人的悲鸣。

他们匆忙入内后,便看到一贯注重自身形象礼仪的卫皇后失态地瘫坐在地上,死死地抓住卫帝的手:“陛下……陛下……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陛下……”

那声音中的凄切,听着便让人眼圈发红,以至于不少大臣以袖掩面,发出沉重的叹息。

引着他们进来的内侍疾步走到卫皇后身边,他蹲下身,道:“皇后娘娘,陛下仙去了,可您还有太子要照顾。太子殿下,可只有您了。”

见卫皇后仍旧哭泣不止,他顿了顿,低声道:“娘娘,陛下……其实还给您留了一道秘旨。”

已经哭得妆都花了的卫皇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问:“陛下……给我、给我留了一道秘旨?”

“是啊,娘娘。”那内侍道,“哪怕是为了不辜负陛下对您的爱护之心,您也该打起精神,莫要再伤怀了。”

卫皇后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哭声,她踉跄着的从地上爬起来,仍旧死死的拽着卫帝的手:“秘旨在哪儿?”

那内侍自袖中掏出一卷明黄绢帛,卫皇后用一种几乎带着点抢的态度,将绢帛拿到了手中。她展开那绢帛,眼中映入密密麻麻的字迹,她一目十行地阅读完后,忽然再次瘫坐在地,眼泪又从她的眼眶里滚滚而下,可这次,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攥着那块柔软的绢帛,垂头无声落泪。

“陛下已经病得很厉害了,中间清醒的时候……嘱咐我写下了这道秘旨。”内侍说,“娘娘,陛下一直是念着您的。”

这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内侍已经跟了卫帝很多年,是宫中的老人,卫帝也很倚重他,不少旨意都是由他起草,卫皇后自然也熟悉他的字迹。

“陛下……”这刻,卫皇后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个干净,她转过头,痴痴地看着床榻上已经失去生机的卫帝,“臣妾绝不会忘记您的嘱托……”

同床共枕几十年的枕边人一朝逝去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心中,仍是爱着这个人的。只是这些爱在渐长的年岁与一次次冲突中逐渐消磨,最后所剩无几。

卫皇后从地上爬起来,她用帕子胡乱地拭去了眼泪,若不看那已经花掉的妆容与有些凌乱的发髻,她仍旧是过去那个气度高华、出身名门的皇后。

“诸位臣工,陛下遗旨在此。”卫皇后微微示意了一下,安慰她的那名内侍已经有眼色地去取了桌上已经晾干的绢帛,“请诸位接旨———”

文武重臣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内侍手持那卷明黄绢帛,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地将绢帛上的内容念出来,文武重臣听着听着,心中便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终究是太子秉承礼法,继位为君。

旨意念完后,卫皇后又安排了关于先帝下葬、新君继位等一系列事情,待他们讨论出个大致可行的章程后,卫皇后疲惫地行了一礼:

“之后的事,还要麻烦诸位了。”

文武重臣纷纷回礼,口称“不敢”,并不因为卫帝逝去而对这位皇后轻慢。

当卫帝将死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没有留给新君,而是留给了这位他看起来并不算重视的皇后时,这位如今的皇后,未来的太后要如何对待,便值得他们好好斟酌了。

卫帝死后许多事都需安排,他们没有时间在此耽搁,于是,文武重臣依次退了下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又只剩下了卫皇后和几个零星的内侍。

卫皇后坐在大殿里,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这座大殿太安静了,有种令人窒息的难受。手中的绢帛已经被她揉的不成样子,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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