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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陈建立那两口子不也跟着去城里享福了吗?”

“没有吧?”他们自顾自聊了起来,“陈建立那张嘴也能信?”

“是真的,我弟媳妇儿娘家的兄弟在绥城给人搞装潢,有段时间陈建立天天拉着他喝酒,说是贼有钱,他还亲口承认是那个杨家给的。”

“真大方,有钱的人随便露点,都够咱们普通人吃一辈子了。”

“可不,陈建立还说认了儿子。就他那德行,没想到倒是生了当皇帝的命,比咱们这些人命好。”

提到这个,有人转向陈默。

“陈默?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这里的爸妈没跟着啊?”说这话的人看向席司宴:“这是陈建立那亲儿子吗?怎么不太像,我记得一年前好像不长这样……”

小黑的母亲终于听不下去。

呸呸两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一天天什么话都乱说。”

不等其他人回话,她就直接拉走了陈默和席司宴,说是要留他们吃晚饭。

远离了其他人。

阿婶才小心问陈默:“你跟阿婶说实话,那陈建立真上城里找你去了?”

“没有。”陈默安抚:“他坐牢了。”

小黑的母亲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

“那杀千刀的,活该他!”

陈默和席司宴解释,陈家在榆槐村算是独姓,根本就没有沾亲带故的亲戚。而陈建立平日里结交的都是些不着四六的烂人,或许在绥城可以一起喝酒吹牛,但他们也注定没办法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这也是为什么陈建立和李芸茹的判决书都下来了,这里的人还全然不知。

陈默和席司宴盛情难却,去了阿婶家。

阿婶的丈夫三年前在工地伤了腿,脚一直有点跛,见陈默和席司宴出现,连忙张罗着去地里掐点四季豆,说是给他们添个菜。

席司宴自觉去帮忙了。

“小黑呢?”陈默进去后一直没见着人,问:“他不是应该也放假了?”

“早就没念了。”阿婶没好气说:“说是读书伤脑筋,半年前他舅托关系让他去县里一家理发店当学徒去了,现在上了手,说是忙,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陈默愣了愣,说:“那他做到了。至少这是他自己愿意做的。”

“那是他没出息,不像你从小成绩好,初中就能给自己挣学费了。哪像那混小子,一点不让人省心,初中要不是你替他打架,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啥样。”说到这里,阿婶立马站起来说:“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去,他要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说不定要请假回来一趟。”

“婶。”陈默连忙拉住她:“别打了,我们很快就走,不久待,特地让他回来一趟太折腾了。”

阿婶迟疑:“你走这一年,他还时常念叨你来着。”

下一秒又坐回来说:“也好。陈默,你别怪阿婶说话直,其实你就不该回来,那陈建立和李芸茹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还有这穷山沟里,你压根不属于这里,走出去了干嘛还回来?”

陈默笑笑:“我惦记的哪是那些,我惦记你和阿叔阿婶,惦记门前的小河沟,村口的大槐树。小时候不是您救我,我哪活得到今天。”

大雪天裹在自己身上那毛毯的温度,陈默久久不敢忘。

只不过上辈子他尚不能面对自己,更没有足够平和的心态,回望过去。

阿婶一下子红了眼睛。

低骂:“是那两口子黑了心,也瞎了眼。”

陈默笑着抽一张桌子上的纸,递过去。

回头时,见着从地里回来的席司宴久久站在门口那里,他没出声也没有动。

只是见谈话结束,进门后开口说了一句:“阿叔让我回来再拿个袋子。”

“有有。”阿婶很快进屋重新拿了一个出来。

陈默能感觉到阿叔阿婶在面对席司宴时的局促。

毕竟他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而且他们已经不记得席司宴其实来过这里,而席司宴的态度和去年那给人惊鸿一瞥的印象截然不同,完全没法让人联想。

吃了晚饭,太阳已经落山。

因为这里不通车,阿叔阿婶怎么也不肯让他们离开。

陈默和席司宴只好决定明天一早再走。

黄昏时,陈默陪着阿叔在院子里纳凉,偶尔说说小黑如今的现状。陈默也会说说自己,不过都捡一些无关紧要的说。学习状况,目标大学,未来规划。

气氛很融洽。

身后亮着灯的屋内,阿婶拿过年轻人手里的菜篓子,指了指院子里说:“我很久没见着他这么高兴了。”

席司宴知道她指的是自己丈夫。

见席司宴听得认真,阿婶不免絮絮叨叨和他说起:“他其实挺喜欢陈默,总说那孩子不简单。小时候,嗐,那些事提起来我都不忍心,陈建立那夫妻俩就拿他当个小猫小狗养着,那瘦得呀,能看见琵琶骨。我和你阿叔其实想过把他带过来养,可在这乡下就这么无根无据的,没办法,就有时偷偷给他点吃的用的。那孩子是个实心眼,自己养自己,自己从陈建立手底下挣活路,他初中就能把陈建立打得满村子骂他白眼狼,可他哪里是个什么白眼狼,三年前你叔在县里伤了腿,他把自己打工挣的仅有的几千块钱全给了我们……”

院子的石阶上,陈默蹲在那里撸一只黄色小猫。

屋内照出的灯光,在他头上打出一层毛绒绒的效果。

席司宴看他良久。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止一次站在这个地方,听见这些话。

只是屋前的台阶上,没有那个和男主人闲聊的人。

这种错觉没来由的,空荡荡。

让人莫名心慌。

“这像你养过的那只吗?”

陈默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下意识道:“我哪养过什么猫?”

说完他就愣住了,心想,完蛋。

那次他做梦被席司宴撞见,随口胡扯,自己养过一只叫Ada的流浪猫,席司宴还嘲讽他很时尚,给猫取了个英文名。

陈默尴尬回头,起身,若无其事脸。

“哦,你说那只啊,没养几天跑了,你突然提起我都没反应过来。”

席司宴突然招手,“过来点。”

“干什么?”陈默莫名其妙。

但他还是上前两步,下一秒被席司宴圈到胸前,抱紧。

陈默犹如惊弓之鸟,震惊低声:“草,你疯了?”

他挣扎的时候,听见席司宴似乎长松了口气。

“怎么了?”陈默见阿叔阿婶压根没注意他们,放松了些许,问:“我就说你娇生惯养,哪里……”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因为原本在听收音机的阿叔回了头,询问:“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陈默,你同学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来,跟叔说说。”

陈默张张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给架得不知所措。

倒是席司宴。

他自然松开陈默,左手却一直揽在他腰后。

自然:“叔,没事,我怕晚上不习惯,让陈默陪我一起住他不乐意。”

“陈默。”阿叔立马像长辈般,皱眉教训:“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同学千里迢迢陪你来这么远多不容易。等下让你们阿婶把床挪了挪,这乡下没来过是不习惯,热就热点吧,你将就一下。”

陈默睨向席司宴:“真不习惯?”

“嗯。”席司宴泰然自若,说:“晚上陪我住。”

陈默唾弃:“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