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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六是个好天气。

陈默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窗外倾洒进来的晨光,清脆鸟鸣伴随着楼底隐约人声,让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折叠床上已经没有人。

陈默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碗白粥,还冒着淡淡白气。

他起身拿过手机。

打开才发现,经过一晚上手机都快要被消息给撑爆炸了。

已经屏蔽的学校群里不少人艾特他,他随意翻了翻,才知道昨晚的视频被人发出去了。不少同学从猜测,激动,到最后身份揭露后的震惊。

还有不少根本不认识的人发来好友申请。

陈默大致扫了一眼,一个也没通过。

手指最后停留在微信最新的两个添加人上。

最上面的头像是一朵蓝天底下的向日葵,微信名称:妄念。

下面那张头像则是一张旅行照,一棵被火烧云晕染独立于天地间的树,像是随拍,又挺有意境,微信名更是随意,XSY。

这两张头像上下排列在一起的时候,陈默意义不明地扯了下嘴角,杨舒乐那点暗搓搓的心思,放在高中这个阶段总有那么点青春疼痛的真情实感。

虽然不知道杨舒乐加自己干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略过上面的人,在下面那个添加上点了同意。

因为添加理由是:我有事先走了,记得吃早饭。

不通过显得他跟个白眼狼似的。

加上好友,陈默给人发了一句:“谢谢你的粥。”

对面不知在干什么,回得还挺快。

“醒了?”

“不然我用意念跟你说的谢谢?”

“大早上的就抬杠,那碗粥好歹花了两块钱。”

“……不是只值一块?”

此时的席家老宅。

中西结合的庭院流水潺潺,昨夜宴请宾客的残余在忙碌扫尾的佣人身影中可见重视程度。此时偌大的会客厅里,上首老人鹤发须眉,端着一盏茶用茶盖拂去茶沫,悠悠吹了口气说:“在笑什么?”

被问的人,是早上回来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的席司宴。

不像晚宴穿得那般正式,也不如在外那般随意休闲,白衬衣裁剪贴身,肩膀的金线刺绣隐约彰显贵重。

他坐在下首的一把梨花木椅上,闻言抬头:“您看错了。”

“我还没老眼昏花。”老人喝了一口茶,缓慢说:“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你二叔那混账都知道回来睡,你倒是学会夜不归宿了。”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席家其他人,恐怕早就战战兢兢低头认错了。

可席司宴没有,他只是收了手机挑眉:“我都快成年了,您七八十年前那套老旧规矩可别往我身上使了,也不好使。”

“哼。”老人将茶盏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表达他的不满,“你以为你瞒得住谁,刚刚手机里的也是杨家那孩子吧?”

席司宴回看过去,意外,“我还以为您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呢。”

“我和杨家太爷杨琮显那是多少年的交情。”老年脸上带着怀念和唏嘘,“可惜了,杨家现任当家早年和妻子关系不和闹得人仰马翻,人到中年了,又爆出儿子不是亲生的这种事。对比起来,你父母恩爱几十年,是我和你奶奶最欣慰的事了。”

席司宴听得乏味。

爹妈恩爱是恩爱,就是因为太恩爱,所以他从小是在这所宅子里长大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长子的圆满,二叔的浪荡才格外入不了老爷子的眼。

席家旁支虽多,嫡系的儿子就两个,再往下数,席司宴这个独苗打小就寄予了几代人的心血和希望。

可他偶尔也显得不那么优秀和体面。

比如提到爸妈,皱起的眉宇间尽是无语,“您昨晚到底怎么跟他们说的?我妈六十秒的语音足足给我发了三大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外犯什么大事了。”

老人也有点没好气,“你还好意思提,你二叔在外喝酒让他喝死算了,你妈一直觉得对你不住,昨晚那种场合你还不见踪影,她能不担心你是心有芥蒂?”

席司宴靠回椅子上。

他仰了仰头,双手搭在扶手上交叉于胸前。

“我只是不喜欢她擅作主张。”

老爷子看他一眼,重新端起茶盏,显得高深莫测,“杨家又不止那一个小儿子,你昨晚不是刚见了另外一个。”

席司宴侧头,“什么意思?”

老人说:“杨家那位已经过世的太奶是有恩于你母亲,你母亲让你对杨家的小孩儿多照顾一点,又没让你娶个杨家女儿。一个你看不上眼,两个你看不上眼,逢年过节,大事小情,装个好哥哥的样子你总会吧?多大人了,对上亲妈跟洪水猛兽似的。”

一说起这个,席司宴头疼,“那是她从不会对着你和奶奶哭。”

一身演戏的本领,全拿来对付她老公和儿子了。

说到这里,席司宴又像想起什么,问老爷子:“你既然都能说出让我装样子的话,特意提昨晚的事情干什么?”

老爷子清咳了声。

“你杨爷爷特地找了我。”他说:“他对自己那个才找回来不久的孙子挺满意的,你不乐意管闲事没事儿,起码对人态度好点。”

席司宴先是意外,然后轻哂。

不怎么走心问:“怎么个态度好点?”

没等老爷子表态,又突然说:“打架帮他善后,搬了桌子做他同桌,带他学习还总当免费司机,这种态度,够好吗?”

“态度端正一点!”老爷子伸脚踢他,“你别总欺负人,我听你杨爷爷说,他这个孙子心地善良性子也软,你多照看照看。”

席司宴从凳子上直起身,撑着额头笑了好大一会儿。

老人问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席司宴:“他到底是不是个软弱可欺的,您就骑驴看唱本,走走再说吧啊。”

席司宴起身离开厅堂。

老爷子在后面喊一声:“又去哪儿?”

“南山。”

原本在位置上端坐好的老人,猛地站起来,招手喊过旁边的佣人说:“快,快把那混小子给我拦下来!他不要命的又给我去飙车了!”

“老爷子您消消气。”在席家这院子里干了好些年的佣人连忙轻抚老人后背,笑着说:“您别急,阿宴这是去跟老太太打招呼去了。去南山也不是为了飙车,说是有什么骑行活动,他早上特地让我去他外边住的公寓给他拿套衣服,说是今天晚上要在山上过夜。”

“真的?”老人满脸怀疑。

佣人失笑:“真的,那孩子就是故意逗您呢。其实他什么时候不知道分寸过,您尽管放心。”

老人这才把怒火降下来。

一拍桌子,坐下骂一句:“没规没矩的混账东西。”

佣人在旁偷笑。

“也只有您会这么骂他了。”

*

陈默在九点离开医院,回寝室洗了个澡。

在医院待了一晚上,总觉得身上都沾染了医院那股特有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眉。

哪怕上辈子就是个医院常客,还有老苟这么个插科打诨的朋友在那儿工作,不代表陈默就对医院习以为常。相反的,医院总是能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比如年幼时,李芸茹为了他百十来块的医药费在医院门口撒泼,陈建立说他是个养不大的赔钱货。比如给他的腿动手术那天,医院头顶冰冷的灯,让他在麻药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觉得就这样睡过去好像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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