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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芬黎帝国,圣城埃尔纽,伊里斯城堡。

这一天是伊里斯的小男儿十六岁成年礼的日子,过了这一天,他将正式踏入舞池,成为埃尔纽社交界最美丽的明珠。

伊里斯将军为这个饱受自己宠爱的小男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成年晚宴。

那时候的瓦伦蒂娜不关心这些事,也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胄参与了这场舞会。年长的期望借此与大将军搭上话,年轻的则开始暗暗打这位伊里斯小兄的主意。

伊里斯家历代的男士都是出了名的美貌,据说以这一代这位小男儿为最。无论是毫无杂色的金发、光洁如雪的皮肤、还是他据说竖琴弹奏一绝的艺术细胞,都使他当之无愧地成为最优秀的恋人和最适合与之孕育后代的选择。

在他挽着母亲的手出场的时候,晚宴的气氛达到了最顶峰。

那时候的瓦伦蒂娜与这些毫无关系,毕竟她只是一个碰巧来府上送定制座钟的钟表匠。

她是整个圣城手艺最好的钟表匠之一,从业数十年,无数王公贵胄都在她这里定制钟表。借着上门送钟表的机会,她这双眼睛见过了无数府邸的后花园,但伊里斯家她还是第一次来。

她很重视这次的机会,为这台钟表付出了许多心血,甚至自己贴钱也要把它打造得尽善尽美。

伊里斯将军是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如果伊里斯少君对她的钟表满意,她或许可以将伊里斯家发展成自己的长期客户,自己的身价又能往上抬不少。假以时日,说不准有机会进入王宫,成为御用钟表匠……

瓦伦蒂娜美滋滋地想着,跟着少君的贴身女仆穿过这座宅邸的后花园,抵达伊里斯少君的书房。

路过宴会大厅时,那些隐隐约约的歌颂声传到她耳朵里,让她不由得有些好奇,想要看上一眼。

那可是“帝国明珠”这样名号下的美人呢……

她当然没有那么做,稳重的瓦伦蒂娜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十分懂得谨慎这个道理。

她只是普普通通地将精心制作的小座钟放到了少君的外书房,在女仆的注视下仔细将它调试完成,再谦逊小心地跟着女仆的指引原路返回。

一切都很平常,但问题就出在女仆被一位大厅出来的男仆匆匆叫走之后,本该原路返回的瓦伦蒂娜——她迷路了。

这不能怪她,只能怪那时候天太黑了,距离大厅越远,光线越昏暗,况且伊里斯家的后花园实在太过曲折复杂……

总之,她在那座后花园里转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走出去。

也许是几乎所有的仆人都去大厅和厨房支应了,后花园里一直没见到人,就连想问路也不能。

瓦伦蒂娜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自己新研究的连秒针都还没装的半成品腕表,已经晚上八点了。

似乎已经很久都听不到人声,也没有风的流动。

她心里隐隐有点焦躁,于是咬了咬牙,决定循着大厅的亮光找过去。

一切变化在路上就有了端倪。

她早该意识到的,不动如钟的树和花,凝固的湖中涟漪,还有不再飞舞闪烁的萤火虫。

但她似乎下意识忽略了这一切异样,直到她抵达大厅门口的长廊。

这里是瓦伦蒂娜从来没资格踏足的地方,庄严、古雅,随意撞着一个都是顶顶可怕的大人物。

但现在,大人物们仿佛雕塑一样凝固在原地,脸上的笑靥诡异地凝滞着,叫瓦伦蒂娜心里发毛。

她打着哆嗦往前走。

推开大厅的门,所有的一切都像静止的默片。

那些舞池里停驻在空中的飞扬的裙摆,叫她终于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的感官。

完了,瓦伦蒂娜,你一定在做梦。

她欲哭无泪,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瓦伦蒂娜再也没能出去。

那些她从前好奇的、憧憬的,不敢抬眼去看的一切,此时都像雕塑一样摆在这里,由她尽情欣赏。

金黄的古老座钟,她一直想拆解学习的远古手艺;名贵的窖藏葡萄酒,把她的身家全卖了也不得一瓶;传说中传了三代王室的“风蔷薇”,一枚粉钻石胸针,大剌剌地别在皇室王男的的衣领上。

还有她曾好奇过一瞬的帝国明珠——

在最开始确实是摄人的夺目,但一座静止的雕塑欣赏久了也不过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她伸手也不能触碰到任何实物。

瓦伦蒂娜在最开始的慌乱、恐惧中度过了不知多久,静止的时间是不知疲惫的。

渐渐地,她终于开始冷静下来,寻求逃离的办法。

她开始检查这座庭园。

首先发现的第一点是:她被关在了这座庭园里面,无法外出。

自庭园围绕着的一圈缠满蔷薇和藤蔓的铁栅栏为分界,不知名的空气墙阻挡在那里,阻拦了她的道路。

这里变成了一座独立的空间,犹如困在浅滩上的贝壳,这个认知让她更焦躁了。

即使庭园的面积很大,但时间被困远不如空间上被困给人的束缚感更强烈。

作为在浅滩上被困得明明白白的笼中鸟,瓦伦蒂娜很是颓丧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振作起来,仔细地搜查这块地方。

慢慢来吧——她安慰自己,反正不必吃喝,也不会衰老,那么自己还有无尽的时间来离开这里。

因为时间充裕,她的搜查也极为仔细,就连墙壁的花纹她都要凑近观察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

这是最笨的办法,但她一直忍着搜了很久,越搜越慢。

不知是该说细心和毅力值得惊叹,还是她在恐惧搜查完毕后令人绝望的结果。

但这么搜下去,还真给她搜到一点东西。

那座伊里斯少君里的座钟,她来这里的原因,静静地摆在书房的书桌上,秒针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一直顽强地走着。

瓦伦蒂娜无比珍惜地将它捧起来,喜极而泣。

她以为这是她成功逃离的开端,但在那之后,她的搜索和各种办法再也没有任何进展。

这种沉寂一直持续了不知多久,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心力去计时了,只知道抱着那个“滴答滴答”的座钟发呆。

第二次转机是时间的暂时波动。

那时她正躺在大厅中间看永恒不变的月亮,忽地听到了嘈杂的声响。

瓦伦蒂娜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沐浴在旁边的少君厌恶和惊讶的眼神里,结结巴巴地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一切又重新静止了下来。

她茫然地仰头望月。

从前无比熟悉的云丝排布,好像是发生了一点变化?

瓦伦蒂娜的认知太单薄了,眼睛能看到的也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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