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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侧是清池而非大海, 宣榕却似是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浪涛。

她就着靠在廊柱的动作,仰头喘息,等眼前?昏暗终于退去, 才?看到耶律尧垂眸而视的

目光,失笑:“你要我怎么负责?”

耶律尧眉梢一扬:“你说呢?”

他要讨个名分的意图都昭然若揭了, 宣榕自然不会顾左右而言他, 笑得温和纵容:“既然你笃定我娘同意了, 那我明儿就让礼部草拟章程。草原上也有定亲仪式, 双方?聘礼流程和大齐不尽相同,看你想选用哪一边的礼仪……”

耶律尧:“嗯……?”

见他惊诧,宣榕顿住:“怎么了?”

耶律尧忍不住闷笑出声, 怕惹来巡逻侍卫,他声线压得极为低沉:“那你娘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就想要一个承诺, 别操之过急。而且还没见宣大人。比起长?公主殿下, 我更怕见他。”

宣榕懂了。

他指的负责只是“口?头承诺”而已, 似乎没敢奢望礼部那一步。但因为她主动提出,耶律尧显然也是惊喜的, 湛蓝的眸里漾荡水中倒映的月光——

很少见到的喜形于色。

真?是神奇。

只是一句话,居然可以牵动另一个人的心绪吗?

红尘万丈, 喜怒哀乐。

除却苦悲, 七情六欲于她始终是隔着水雾的镜中花。

在这一刻忽然纤毫毕现, 明若观火。

宣榕细细品味着他的喜悦,笑着说道:“我爹最是开明, 很好说话的, 不必担忧。我估摸他在娘亲面前?, 甚至给你圆过场。”

耶律尧却想到长?公主那句“暗卫不归她管”,按了按眉心, 迟疑道:“我能勉强猜透殿下想法,但宣大人的考量,我一头雾水。我只问?你一句,绒花儿,你是怎么发现我埋在墓穴里的旧物?”

此言一出,宣榕顿住,她反应极快,若有所思道:“你还有这么秘密被他点破了?是当面戳穿,还是委婉提之?”

耶律尧:“……”

所以有时?候心上人太过聪慧也不是好事。

蛛丝马迹、三言两语,就能被她捕捉真?相。

耶律尧含糊道:“通过殿下戳穿的。”

宣榕了然:“不太想现在说的那事儿?”

耶律尧点了点头:“……嗯。我实在琢磨不透他。”

宣榕便也不追问?,温柔一笑,给他点了明路:“那就不用琢磨,坦诚相待。爹爹若真?的反对,早就把你从我视线里不着痕迹抹去了。”她顿了顿,不知怎么安抚耶律尧,思来想去,牵起他的手,道:“而你如今好端端立在我面前?,说明他很认可你。好啦,不用担心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不还有正事要谈么?不过,我建议你隐几天再露面,否则定?有人用今日之事牵制你。”

耶律尧神色微动:“好。”

宣榕所说的“明日正事”,是真?的国之大事。

两国谈判正值关键,每一步博弈都让双方?殚精竭虑。每一桩举动,都能引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比如耶律尧行礼之举,虽说能直接向大齐袒露心意,激得娘亲连夜召见,再顺利说服她高?抬贵手——却也给了大齐朝臣拿捏北疆的机会。

他或许并不在意被人扼住七寸,但事关作战,若是太受掣肘,恐生弊端。

于是宣榕只能出言提醒。

不过饶是如此,耶律尧也没有缺席谈判——据说铁齿铜牙,辩得礼部兵部各位大人一个个的不吱声。怼了两天,又安安静静地当起了听众,一言不发。

这些事儿都不归宣榕管,她也没太操心。

直到第四日,才?敲定?细则时?,隐有听到换帅的传闻,稍一打听,才?知昔咏与卫修之事到底没有瞒住,被人捅到了内阁。

闻言,宣榕微微蹙眉:“谁禀奏的?”

容松边嗑瓜子边道:“还能有谁?隔壁州郡驻守的那些军官们?呗。若能和北疆联手,说能攻到西?凉首都可能是信口?开河,但逼退来犯之军、打得他们?心服口?服,绝对是板上钉钉之事。注定?的功勋,谁都想分一杯羹。”

他阴阳怪气道:“但把昔帅搞下去,他们?就能上位?幼稚。”

宣榕问?了句:“在场其余人什么反应?”

容松道:“大部分都不赞同临阵换帅。但也有小部分人,阴阳怪气得很。”

宣榕叹了口?气,没敢耽搁,立刻起身入宫。

如今内阁分管七部,但不同阁老?对于分工也有不同。比如次辅袁枚,分管的就是礼部,外交内礼都由他领头。兵部由另一位阁老?盛安分管,太子协领。

权力交错制衡。

哪怕是爹爹想要力保昔大人,也得迂回曲折一番。

不如她直接上演一场“心直口?快”。

而有的话,也确实只能她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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