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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吹至,群山浅浓泼绿,苍苍色。

小镇路边的石榴花,灼灼如火。

何复的拖拉机隆隆,从油菜田里开了出来。

他操作?娴熟,没有轧倒任何一丛路边花。

还?没有开远,就听到有同?村的喊:“老何,老何,你闺女回来了。”

何复闻言,再也顾不得拖拉机,抛停路边,跳下时龇牙咧嘴捂着腰,也顾不得,赶紧往村口跑。

经过家门时,他还?不忘朝院里大叫:“春燕,姑娘回家来了!”

门后?劈里啪啦一阵响,他老婆冯春燕跌跌撞撞而出:“谁说的?她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夫妇二?人不知真假,还?没走到村口,果然看见乡道上,女儿拉着手提箱,纤弱的肩背勒着大包小包,看见他们,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爸,妈!”

女儿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

何晓春张开双臂,左右搂着父母,三人当道哭了一阵。

正激动时,背后?隆隆作?响,滴滴的喇叭声吓了几人一跳,有人探头大叫:“拦在路上找死啊?”

何复赶紧将女儿、妻子拉到一旁,又不慎扯到了腰,哎呦直叫。

加长款轿车却一溜烟从他们身?侧毫不减速地疾驰而过,车身?距离撞到他们,只有一掌的距离。

吓得冯春燕向?后?一仰,险些跌倒。

沙石颗粒夹杂的尾气甩了何晓春一脸,呛得她咳嗽不止,眼睛通红。

她揉着泛出泪的眼,看到摇下的车窗里坐着个胖乎乎,脖戴大金链,染头发,一身?名牌的年轻人,招摇而过时,还?随手往车外丢了根没吸完的烟。

“这谁啊,太没素质了。”何晓春皱眉:“爸、妈,你们没事吧?”

何复揉着腰,缓了半天,摆摆手:“没事、没事……”

冯春燕崴着了脚,一瘸一拐,也说没事。

他们一边抢着去接女儿的包裹、行?李箱,一边说:“那个是我们村的新村长,你千万别去招惹他……他是镇长的小儿子……今岁刚成年,荫了村官。”

大魏王朝留下的传统“世籍为官”,大魏共和国也继承了,即高级别官员的子女可以直接荫官。

虽然理论上,规定市级开始,才能有荫官子孙的资格。但?实际上,哪个镇、县里没几个盘根错节的家族,代?代?为吏,盘踞了从县到镇的各个部门?

县长的子孙,再不济的,都?能在镇里称王称霸。镇长的子孙,纨绔一点的,也能挂职个村官,潇洒领薪资。

当然,村里的实际事务,还?是村里的几个大姓商量着说了算。镇里只是要给这等人个名头而已?,薪资也还?是镇上发。这一点各村的也清楚。

何晓春忙将父母手里的包裹抢回来:“我自己提,你们扭腰的扭腰,崴脚的崴脚,别再加重?了!”

何复握住行?李箱不放,冯春燕抱紧一个小的:“我拿这个拿这个,你别插手!这么点我们抱得动!”

拗不过他们,何晓春无奈:“那你们走慢点。”

路上,何复小心翼翼地问女儿:“姑娘,你公司放假啦?可是最近也没什么节日?”

冯春燕也期期艾艾,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换做以往,她肯定不敢说实话。但?这次,何晓春摇摇头,干脆地说:“没有放假。我被上个公司辞退有段时间了。”

何家夫妇张目结舌:“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早说?”

“没出任何事。”何晓春说:“就是老板觉得找到了比我学历更好的,更好用的。不想再继续给我付工资了。”

父母都?不信。冯春燕露出担心之色:“我还?不知道你啊,自打读书出来,就脾气也慢慢有点了。妈说了多少次,做人要平和忍耐。平州不比我们这小地方,大城市的人有知识,有能耐,脾气也大,你要更忍让……”

“妈,我没有得罪任何人。”何晓春说:“一样会被辞退的。”

见父母还?想絮叨,何晓春撒娇:“好了好,工作?的事先?不说了,很?久没回家了。妈,我想吃你的拿手菜。爸,你自制的辣椒蘸水呢?”

到家门前,却看见一伙人在探头探脑,还?有人正从她家的院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鸡。

何复见此,大叫一声:“癞头,拿我家的鸡干嘛!”

拎鸡的是本村的一个闲汉,因自家的里正叔叔,所以谋了些村里的活计,因头顶有块很?难看的疤,常年不长头发,所以村里都?叫“癞头”。

闻言,癞头嘿嘿一笑:“老何啊,你家这次的水电费又不交,新村长今天来查账,我替你垫付了,拿点东西抵债喽。”

“我不是说了吗,上次交了农业税,暂时没钱。等月底就交!再说我家欠的水电费也不多,哪里就要一只鸡了!”

癞头说:“利息嘛。哟,小何回来啦?越长越水灵了,大城市就是养人哈。对?了,老何,还?有路费、修祠堂的钱,过两天来收,你别又说没钱啊。那我就只能自己上门扒了。”

一边说,一边直直朝何晓春的方向?走去,何晓春往侧避了一步,他故意跟着侧了一步,偏偏撞到了她身?上,眼睛朝着她胸脯盯了好几眼,被何复怒目而视,才慢悠悠走开。

走远的时候,他还?声音洪亮,丝毫不遮掩地跟同?伴说:“冯婶子养的鸡最肥,我馋很?久了,回家就炖鸡汤!”

徒留下被他们一伙人翻箱倒柜、一片狼藉的何家院落、房间。

何复、冯春燕气得边收拾边大骂无赖子。

何晓春帮着收拾:“爸,我上次问你们家里交完税,水电费、路费还?够不够钱交,你们不是说还?够吗?”

何复支支吾吾:“本来还?够的……今年地方税又额外加了点……村里要兴修祠堂……腰又闪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中气不足地强调:“你工作?要紧,我跟你妈能自己解决的,以往最后?也都?解决了的。”

解决?

这帮人,收不上税就牵牛扒屋,家里能怎么样?还?不就是卖东西,拿实物抵!

更不要说村里没完没了的所谓“修祠堂”,如果各家不肯兜钱,那也是要上门找事的。

何晓春扫视一圈,果然见家里又少了几个大件。她之前给他们买的新电视、新电瓶车,都?没了,猪也少了一头。

村里的水电、乡路,也都?是政府聘县里、镇上的公司修的,都?是私有的,要额外每年收钱的,也是村民自己兜。

也就是平安镇还?相对?富庶,镇民、村民的地大多是王朝败落,大魏共和国建立时候分的,都?是自家的地,人口也少,气候也不错。除了庄稼,也种些经济作?物,还?不至于到扒屋的地步。

何晓春叹口气,看着目光躲躲闪闪的父母,柔声道:“下次还?是告诉我吧。”

“爸妈,我已?经找到了新工作?了,这次这家新公司待遇更好。”

冯春燕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这么快就找到新工作?啦?也是在平州吗?”

一辈子最多到过县里的父母,心目中所能想象的大城市的极限,也无非就是平州。

“唔,有点近似吧。”何晓春想:平京,跟平州,相隔千里,但?就差了一个字,也不算撒谎吧,名字上有点近似。

“噢噢,在平州附近啊,那也好,也好。给你交几样保险?医保交吗?”何复问。在他心里,能给女儿交各种保险的工作?才是好工作?。要不然,跟他们一样,生一次病,就花掉了不少钱,连水电费都?险些交不起了。

“五险一金,都?交。”

何复很?高兴:“好,好,也是搞那什么,画画?”

“不是画画,那叫‘设计’。”何晓春说:“新工作?不画画了。不过有点像……也可以称作?‘设计’。”

问到这里,何家父母还?想再问,但?何晓春坐了一整天的面包车,肚子嘟噜噜直响,他们就不问了,赶紧给她去做饭生火了。

当夜,吃饭的时候,何晓春吃完了一大碗,父亲亲手做的辣椒蘸水,酸辣微甜,兼具鲜香,自家地里挖的土豆,也很?鲜嫩,蘸一蘸,非常下饭。

坐在昏黄的灯,矮矮的四方桌前,父母都?已?经住筷了,笑呵呵地看着她埋头苦吃。

他们平时拮据,清茶淡饭,但?女儿回来,就做了一桌,一大锅的菜,明?天中午的份都?够了。

何晓春吃得打了嗝,有些羞赧:“好久没吃到这种味道了……对?了,爸,妈。”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今晚我的新同?事们也要来。我跟他们说,你们做的蘸水,风味绝佳。给他们留几碗吧。”

“啊?”何复、冯春燕愣了愣:“你的同?事也跟来了?白?天没看见啊?”

“他们在县里。今晚就到镇上,会到我们村来。到这里有工作?。”何晓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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