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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想起婆母的话,立刻预备去开门。

谁知,她刚走到门前,窗外的那个女声又急忙阻拦她:“请您相信我!新郎笔挺又高大,门外的东西鸡胸又驼背,绝不?是新郎,千万莫开门!”

“如果不?信,你透过窗户,看一眼地上的影子。”

年少?的新妇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出去,果然看到,被灯笼照下的光,拉长的影子。那是一个弓着身?子,背部肉山般驮起的样貌。

她想起在家时,媒人?和其他家里人?,都夸赞不?绝,说见过新郎,是个长身?玉立的儿郎。

顿时汗毛直立,停住手,犹疑中,没有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连叫了三遍夫人?开门后,见她始终不?开,于是,敲门声倏尔停了。

此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新妇熬到天明,始终没有人?再来,也不?敢离开房门。

期间,朝着窗边小声地问?了好?几次。

但之前提醒她的“侍女”却不?说话了。

清晨,新妇顶着妆容也盖不?住的两个黑眼圈,听到侍女敲门的声音后,才把门打开了。

她问?侍女们:“昨夜郎君回来过吗?”

侍女们声音平静:“没有。昨夜郎君还?没回转。”

她打了个颤,立刻想说自己昨夜的遭遇,侍女们却不?待她开口,放下食盒,换了屋内的洗漱、生?活用具,又放下一个盒子,说这是老爷送给您的,就转身?离开。

啪嗒。门又落锁了。全然没有对?待女主人?的态度,十分漠然。

新妇打开盒子,又是一箱的灿灿珠宝。

她却没有昨晚那么高兴了。见到那成串的南海珍珠,金簪银饰、翡翠宝石,忽然怒上心头?,抓起一把,猛地砸在地上,又砸在床上,砸得?那木偶东倒西歪。

大骂:“什?么古怪地方??都是什?么狗屁!”

等砸过一轮,忽然又醒过神来,吓得?立刻止住了动作,抚着心口,喃喃:“我这是怎么了?”

她是齐家女,自小受得?是闺阁千金的教养,一向和顺温柔,守礼谦卑。怎么刚刚忽然有一股烈得?像熊熊火焰的脾性,从?心底横冲而上,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简直都不?像自己了。

她坐在菱花镜前,看着自己那张天生?柔情似水的脸,想。

第二夜,她依旧坐在床上里等着新郎。

半夜,这一次,她自己先从?内插了门。

门外换了个温润的男声,又哄又劝她开门,称自己才是归来的宁家郎君。

但窗边又有声音叫她。这一次,是个稳重坚定的男声:“新娘啊,莫开门。门外的不?是新郎。新郎常在窗前读书,我看见过他,是他的伴读。他姿容美丽,而门外的东西丑陋极了,绝不?是新郎。”

“你如果不?信,就看看地上的影子吧。”

齐娘子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灯笼照下,投出的影子,脸部的眼睛似乎往外凸出如球,头?大如斗。

她吓了一跳,任凭门外的男子怎么劝哄,打死也不?开门。

男子这一次重重地连拍了五下的门,才含怒离去。

次日凌晨,侍女们来开门,见到新娘坐在房内,依旧完好?无损。彼此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屋子。

直到新娘还?是问?她们:“昨夜郎君回来过吗?”

侍女照旧回答:“没有。”

她们离开时,再次放下了一个箱子。比昨天的两个盒子大一倍不?止,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就溢了出来。

还?是说,这是宁老爷给她的。

这一次,新妇看也没看这些珠宝首饰,直接一脚踹翻了箱子,翡翠玛瑙滚了一地。也不?再觉得?自己太粗鲁了,只一屁股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脸:

“前天晚上过去,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现在的脾性。”

“昨天晚上过去,我觉得?,我好?像不?姓齐。”

她用手指一敲一敲额头?,心里想:“我该叫什?么呢?我该叫什?么呢?”

这一次,天没黑下来的时候,她早早地主动把门锁了。

自己站到窗边,压低声音叫道:“喂,有人?吗?你们还?在外面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过了一会,回她的,却既不?是第一次那个严肃的女声,也不?是第二次那个稳重的男声,而是一个柔润悦耳,语调快而活跃的少?女,语带鄙夷:“倒也不?笨,这一次知道提前找我。”

这个语调稍快的少?女声音说:“听着,你已经拒绝了门外的东西两次。它已经恼羞成怒,今晚插门也没用了!”

新娘问?:“那我该怎么办?”

少?女声音愉快地回答:“当然是揍它啦!”

“我是闺阁弱女,手无缚鸡之力。”

少?女大笑起来,简直要?笑出眼泪的那种捧腹大笑,然后大声地说:“真恶心,我居然有一天能听到这种话!”

“你当然能揍它。”

“不?仅能揍它。还?能杀它。”少?女声音里带了腾腾杀气:“拿起你的剑!”

“在它忍不?住扑进来的时候,扎穿它的肚腹!”

一字一顿:“叫、它、去、死!”

新娘问?:“剑在哪里?”

“自己找!”少?女声音渐渐远了,“这都找不?到,也太没用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门外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呕哑嘲哳的嗓音,带着凶恶,叫道:“开门,进了宁家,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你已经收了我的财宝,已经收了我的财宝!”

门被敲,到拍,最后到砸,开始剧烈晃动,渐渐,从?门下的隙里,淌进了脓黄的黏稠液体。

新娘鼓足勇气,上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却对?上了一双巨大的凸出来的眼睛。

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孔洞疙瘩,流着黄绿脓水,眼睛长在头?顶,凸出出而巨大,像人?又像癞蛤蟆的东西,正在撞击房门。

她又惊悚,又恶心,退后一步,满屋子地找起剑来。

剑、剑、剑……她的剑在哪里?

新娘找得?满头?大汗,背后的门却开始发出不?看重击的声音。

她慌乱中,甚至打翻了桌上宁家送来的珍珠宝石箱子,哗,满地滚了金银,却在落地的一霎,全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癞蛤蟆。

新娘大吃一惊,却看到,落在癞蛤蟆中间,唯一一个没有变形的东西。

是她随手放在桌上,一路携来的菱花镜。

捡起镜子,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她怔怔地看了“我”好?一阵子,几乎忘了如今的处境。

忽然,她想了起来,自己的剑藏在了哪里。

伸出手,伸入镜子,拉住了镜中的自己,猛然一拽。

镜中的新娘露出笑容,随之跃出镜面。砰,菱花镜碎裂开来。

镜中人?化作剑丸,如明月,环绕着她,兴奋地嗡鸣不?已。

房门轰然而碎,腥风扑来。

癞蛤蟆样的怪物朝自己的目标扑来。

李秀丽握住蒲剑,仍然戴宝冠,蛾眉点珍珠,一副豪族新娘的装扮。

但彻底清醒过来,眉宇结着刺人?的杀意,说了与那少?女声音一模一样的话:

“拉我进这种地方??去、死、吧!”

碧裙飞荡,剑若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