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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背后贴着的东西,总算闭了口,不甘不愿地缓缓退去。

那?彻寒的阴寒,也逐渐远离。

终于,阵阵阴风渐止,营地附近的温度慢慢升回来了。

许红英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大松了口气。

这时,龙女忽然叫她:“许红英,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白裙曳过,许红英偏头立刻看过去:“娘娘,我没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飘荡在她身后,鼻子耸动。但黑洞洞的眼部?,框着两枚幽幽的蓝火,却左右转着,像是盲人一般,在寻找着什么。

明明许红英就在它?眼前,它?却好像视而不见。

嘴部?的位置,正不断发出声音:“许红英,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恍惚中,许红英看到,自己转头开口之时,口中喷出的气流,扫灭了一盏点在她肩头,虚幻而闪烁的灯。

灯灭的这一霎,人皮被绘出的嘴巴上,扭出了一个笑,那?本来盲人一般,正左右转动的两枚蓝火,倏尔,精准地盯向了她。

【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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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十?五郎本来是想再去捡点柴火,走?了几?步,迷迷瞪瞪,就迷了方向。

四?野俱黯,仿佛置身大团的浓墨中。原本营地亮着的火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到了。

取出火石火镰想打火,打了几?次都灭了。扯起嗓子,喊叫“大兄”、“十?三妹”“龙女娘娘”、“猪九戒”,喊声远传旷野,一波波地扩散出去,却仿佛被黑暗的夜色吞噬,俱无回音。

他摸黑走?了一阵,却眼前一亮,看到前方有点点火光。

他向这个方向又走?了一阵子路,竟然看到了一座村庄,庄户里,许多人家?都点着油灯,窗户着透着些亮。

有人就好,赵十?五郎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正要进?村去问路,或者借个火把。

忽然,有一支手臂从身后,将他拉住。

十?五郎心头微微一跳,转头一看,大喜:“大兄!”

来人竟是赵烈。

赵烈拧着眉看他:“你去哪里了?”

十?五郎说?:“我还?想问你呢。刚刚有些邪门,我出去捡柴,走?了几?步,就忽然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喊你们,也没人回。”

赵烈道:“我也是这样的情况。是有些古怪。”

十?五郎说?:“我打算去村里问路,顺便借个火把。”

“那?一起去吧。”

二人一起进?了村。

十?五郎抽动鼻子,嗅到了极重的鱼腥味,他借着村里各户亮起的油灯光,扫了一眼,见许多人家?都挂着渔网。

这里靠江。这个村子,估计很多人都是靠打鱼为生。

兄弟俩找了一户看起来家?境还?行的,看起来屋墙俨然的,敲了门。

门打开了,门后的村民,果然是个渔夫打扮,正夹着斗笠,半解着蓑衣,似乎刚回转家?门。

渔夫身后,走?出个妇女来,裙子打着补丁,挂着个围兜,手里拎着把菜刀,朴实无华:“当家?的,这是谁啊?”

二人俱述来意。

渔夫很热情:“原来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里,但借火把是没问题的。二位迷了路,走?了很久罢?我刚打鱼回来,打了几?条大鱼,我妻正要杀鱼煮汤,你们来得巧,来来来,春夜寒冷,坐下喝口鱼汤,待会我叫几?个村里的兄弟,大家?一起给你们找路。”

渔妇笑道:“是咧,是咧,那?几?条鱼,可肥了。”

说?着,就进?灶房去了,从布帘后,传出了一阵又一阵浓烈的鲜美?香气。赵家?兄弟本来想拒绝,但这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他们风餐露宿了挺久,没怎么正经吃过饭。

这鱼汤的香气飘出来,不知怎地,直往肚子里钻,勾住鼻子,也勾住了他们的心神,二人情不自禁,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鬼使?神差,心头一热,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渔夫看了出来,高兴地引着兄弟二人到里屋的榻上坐,十?分?豪爽好客:“一会鱼就好了,坐下等等,别客气!你们哪里知道,最近的鱼有多肥多鲜!我们全村,最近都天天吃鱼,都不舍得卖多了,只怕卖后剩不下的不够自己吃。”

又说?:“不过,你们别理我爹,他老糊涂了,对鱼也发起慈悲。”

赵家?兄弟俩进?了里屋,果然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榻上的一角,面对着屋中的油灯,唉声叹气。

油灯的豆火,映出昏黄的光,照得他根根皱纹,愁眉苦脸,影子投在墙壁上,略索瑟。

“老翁好。”虽然渔夫那?样说?了,但赵家?兄弟都不是失礼的人,俱与老翁问好:“我们来作客,打扰您了。”

熟知,老翁看了他们一眼,又摇摇头,一句话没回,只顾盯着油灯,或者说?,油灯照着的墙壁,那?上面,投着他自己的影子。

但,白头翁虽没有看他们,赵家?兄弟却听他用嘶哑的嗓子,喃喃自语:“不能卖,不能吃啊……鱼,不能吃……不能吃啊……”

说?着,他仍盯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看,也瞥了眼赵家?兄弟的影子。

赵烈、赵十?五郎都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渔夫招呼的声音响起:“二位,来,吃鱼!”

赵家?兄弟坐到桌前,因是平民渔家?,并没有什么规矩,渔妇也与丈夫一起坐在桌上。

他们果然端上来了一大盆鲜香扑鼻,烧成?乳白色的鱼汤。这尾大鱼,鱼头搁在盆缘,尾巴翘出盆去。

香气丝缕入鼻。

渔夫渔妇都迫不及待地举筷夹了鱼肉,一入口,迷醉般地摇头晃脑:“好吃,好吃……”

赵家?兄弟顿时心痒,也欲举筷。

但赵十?五郎举起手时,透过那?帘子,看到了里屋的老翁,他仍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

这影子有什么好看的。

赵十?五郎却下意识地移动目光,也扫了一眼墙上,四?人的影子。

一看之下,他呼吸一顿。

油灯的光照中,浅浅的影子投在墙上。

但影子上,坐在他们对面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人立的、巨大的鱼影!

那?两个鱼影,正举着鳍,卷着筷子,对着盆子的影,大啖。

而盆的影投在墙上,却是一个被煮沸的人,人头与手脚浮在盆汤中。

他们对面,人在食鱼。

影子中,鱼在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