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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当士兵的体力、精力、意志力都在高度紧张中达到极限。

更别说很多人还没从误杀袍泽的愧疚中走出来。

路诚知道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甚至在夜晚与延水关官兵交战中就已经崩溃了许多次。

个体的人在精神上崩溃,会引发军队崩溃。

但军队崩溃,不一定需要人在精神上崩溃。

只要失去组织,兵找不到将、将寻不到兵,军队就崩溃了。

但后续找到、重新构成组织,就依然能进行战斗。

反之,即使像现在这样,后阵每个人都在战斗,但指挥官不能调动任何一个人,那对这支军队来说,也是崩溃。

夜晚的野外太容易崩溃,所以路诚才一定要率部进入延水关休息。

在安全的环境一觉睡醒,他的军中好汉们就又回来了。

这种情况对将领来说太过无力,在溃败面前,哪怕是古之名将,也只能放弃军队,退到后方重新收拢整编。

王莽、苻坚、哥舒翰的大军,皆崩溃于此。

偏偏,路诚在黑夜里受到夹击。

前面是关,后面是贼,他的士兵连溃散的机会都没有。

鲍把总没有这些思索:“可是将军,后阵乱了,带家丁突围吧!”

“军令,去前阵督战。”路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鲍把总道:“稳住前阵军心,否则军士皆亡,你我有何颜面苟活?”

一般情况来说,延绥中路的游击将军路诚军衔高,不过延水关鲍把总不是他的手下,他们之间没有统属关系。

不过这种时候,任何人站在鲍把总的位置上,都很乐于听从长官命令。

军队的战斗力来源于组织,组织越有效,战斗力越高。

鲍把总强压住对后阵溃乱的恐惧,抱拳应道:“属下领命!”

即便如此,走上阵前,还是忍不住转头向后望去。

后阵厮杀成为背景,他看见路诚从左右士卒手中取过一支火把,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或者说那目光越过他,看向战阵,在篝火中仍能保持少许理智的前阵士兵。

路诚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他坚信自己没错。

从头至尾,没做错任何一个判断与决定。

被人多算计一道,打输了仗,他认。

可让他堂堂游击将军向贼人投降,不可能。

抛下士兵自己带家丁突围,更不可能。

慌乱的中军阵,八名家丁各举大旗,路诚高举火把引燃一面,就站在燃烧的大旗下,站得直挺挺,让左右军士跟他一起喊。

“延绥镇中路,游击将军路诚在此,官军向我聚集,结阵御贼!”

燃烧的大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犹如指路明灯。

三十余军士的齐声呼喊,响彻战场,让各自为战的官军找到了主心骨,也让城上沉寂已久的火炮再度轰鸣。

炮弹砸入土中。

刚聚集的军士再度散开,像被炮弹掀开的土皮。

只有路诚,在断臂军士的惨叫声中接过燃烧的大旗,脊梁仍旧挺得笔直,昂首阔步向崩溃四散的士兵走去。

“本将都不怕,你们怕什么?不许怕,结阵御贼,随我突围!

纵是战死,游击路诚陪葬,可慰英灵添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