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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栀轻描淡写道:“顺其自然之事,说不上谁占谁便宜。”

未婚男女相欢,在蛮地乃常事。

况且她又是个无人管教,无宗无族之人,从来都随心所、顺意而为惯了的。人合适,时机合适,该发生时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这于她而言,并非什么重要之事,她是大夫,在这上头也吃不了亏,种不了祸。

“你们……”宋樆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随后改口问道:“那韩大夫是怎么想的?”

巫栀神态中透着一丝凉薄,“他如何想,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是一时之欢罢了,我也没想过要和他有个什么结果。”

她接近韩夙,是因为他是医署的医工,署令的学生,她有自己的目的。

这点,韩夙也清楚。

宋樆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胥姜了解巫栀,也理解她的想法,这是个过分清醒之人,很明白自己要什么,可她却有些看不明白韩夙。

“你以往的方子,他不都轻而易举地解了么?为何此次却解不开?”

“轻而易举?那叫掉以轻心。”巫栀拿眼睛翻她,哼道:“正因为有以往的方子,他此次才会输给我。”

说到这儿,她又得意起来,“我这次的方子,纳入了他之前所服用药方、解方残留在他体内的药性,分为明、暗两方。他若只见明方,不见暗方,自是解不了。不仅如此,我还算准了他会用什么药,这药也在暗方之中,他若不察,用了这些药,自然倒地。”

胥姜和宋樆咋舌,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对韩大夫的同情。

可随即,胥姜又觉得有些不对,她指了指巫栀的脖子,“这韩大夫既被你药倒,怎还有力气变蚊虫咬人?”

“这是因为他配解方之时,不慎将两味相似的药抓错了……”巫栀猛然住嘴,神色变了又变。

韩夙精通药理,又怎会犯抓错药这般低等的错误?

胥姜见她发愣,问道:“怎么了?”

巫栀回神,表情淡淡,“没什么。”

胥姜盯着她看了片刻,提醒道:“阿栀,韩大夫是医署之人,又是署令的得意门生,你与他来往,定要把握好分寸。”

“我知道。”

“他并非蛮民,又受教于正统,许多事于你而言是一时之欢,于他却不一定。你要将他看清楚,摸清楚他的用意,更要时刻警醒自己,你来京所谋为何。可别被一时乱花迷眼,而误了前程。”

想起在清泥驿初见韩夙,胥姜便觉得此人深沉,随即又道:“这位韩大夫,瞧着并非可以随意招惹之人,你千万要当心。”

这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巫栀灵台豁然清明。

她沉吟片刻,盯着茶盏里起伏的茶叶,缓缓道:“我不会再去找他了。”

宋樆在旁点头,“此人并非君子,不见也好。”

她方才听二人对话,隐隐觉得这韩大夫对巫栀有引诱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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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栀鄙薄世俗,行为举止不拘小节,却心性善良,胸怀坦荡,值得人坦诚相待。

如胥姜所言,韩夙并非蛮民,受学于京中正统,当行君子之风。

于男女之交,即便不从礼俗,也当从情义,不该如此轻佻。

“不见就不见。”胥姜给二人添茶,说道:“今日可是好日子,咱们不谈败兴之事,来,喝茶。”

秦氏正好也回来,胥姜忙叫她坐,给她也添上了。

四人举盏贺春阳,浅斟慢饮,闲话家常。

宋樆喝下半盏茶后,忽然皱起眉头。

胥姜见状,问道:“阿樆你怎么了?”

宋樆摆摆手,正要开口,却觉得胸口一阵翻腾,随后起身跑到一旁,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另外三人立即追了上去。

胥姜扶着她,见她脸色发白,朝巫栀喊道:“阿栀,快给瞧瞧!”

巫栀抬起宋樆的脸察看,随后托起她的手号脉,再观其外症,心头顿时有了底。

“别在外头晒着了,先让她进屋歇会儿。”巫栀招来茵茵,说道:“方才看你喝红果茶,快去斟一盏来给阿樆。”

“好。”茵茵放下树杈,快步朝厨房去了。

胥姜和巫栀将宋樆扶进一旁庐舍,秦氏让小汪看着麦麦,自己去堂屋知会胡煦。

胡煦听闻宋樆身子不适,很快便赶来了。

正好胥姜自庐舍出来,随即让他进屋,然后将跟来的人拦在了外头。

秦氏将胥姜拉到旁边,悄声道:“宋娘子可是……”

胥姜点头。

秦氏高兴道:“真的?那可是真件喜事!”

不一会儿,胡煦扶着宋樆出来了,神色欢喜中又透着小心翼翼。

巫栀跟在两人身后,叮嘱道:“阿樆身体强健,脉象也很平稳,不用太过忧心,饮食起居照常,她想吃什么就给什么,但切记不可大补,亦不可劳作。”

“好,我记下了,多谢巫大夫。”胡煦不住点头,可手上却并未放松。

巫栀又道:“从今日起,每隔七天,我会来给阿樆诊脉,你们记着些日子。”

宋樆脸色因喜讯好转不少,回头道:“以后就麻烦你了,阿栀。”

巫栀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宋樆以往带着她漫山遍野寻药,从未抱怨一声麻烦,她费这点心又算得了什么。

汪掌柜关切问道:“我弟妹这是怎么了?”

宋樆有些窘迫,不好说出口。

胡煦欣然道:“阿樆有喜了。”

“有喜?”汪掌柜愁容一展,惊喜道:“竟这般巧,那今日岂不是双喜临门?”

“好兆头,好兆头。”楼敬满面笑容,随后又对胡煦和宋樆道:“恭喜二位了。”

胡煦合不拢嘴,“多谢先生。”

众人也纷纷祝贺。

曾追感叹道:“我竹春兄竟然要当爹了,真让人好生羡慕。”

汪掌柜熊掌在他身上抖了两记,“你还早着呢,慢慢来。”

他随后对宋樆道:“往后弟妹可要辛苦了。”又对胡煦叮嘱:“女子有孕艰难,生产不易,胡兄弟往后可得多体贴照料着。”

楼敬点头附和,“最重要的是平心静气,好生安养。”

巫栀说道:“反正顺路,过会儿你们同我去千金堂,抓一副安胎四神汤,以保万全。”

众人说什么,胡煦都只知道点头,已然高兴得傻了。

胥姜也跟着乐,眼睛都笑眯了。

楼云春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瞧她应当是喜欢孩子的。

宴近尾声,日光渐收,众人收拾着告辞,正好顺路,结伴回家也热闹。

巫栀落在最后。

胥姜拉住她,叮嘱道:“今晚记得回家,可别再乱跑了。”

巫栀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了,管家婆。”然后跟胡煦夫妇一同往千金堂去了。

楼夫人和柳眉出来时,丫鬟小厮们正收拾残局,胥姜和楼云春在挂花灯。

暖居,不止要让旺火烧一天一夜,院子里还要彻夜明灯,告知左邻右舍,和四方神明,此宅已有新主。

“客人们都回去了?”楼夫人走到楼敬身旁,看两人挂灯。

“都回去了。”楼敬握着她的手,随后将胡煦的喜事告之。

楼夫人很高兴,“这可真是好兆头。”

楼敬看了眼儿子儿媳,和夫人咬耳朵,“若是咱家也添个小的就好了。”

楼夫人捏了捏他的手,“顺其自然就好。”

“也是。”楼敬看儿子对胥姜那粘糊劲儿,心想,这事恐怕也不会远了。

看着如今人高马大的儿子,楼敬不禁想起他儿时瘦弱孤僻的模样,心头升起几分寂寥和愧疚。

若往后家里有了孩子,他定会让其无忧无虑、热热闹闹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