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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只手攀住窗沿,登徒子半身探入窗户,背上还捆着一大捧荷花。

“终于爬上来了,这小狮子还管点用……”登徒子大松一口气,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坐在三郎怀里啃饼的小狮子,然后目光上移,落在了三郎脸上。

三郎对他一笑,然后看向对面。

颜恻顺着他望过去,对上了伏青骨似笑非笑的脸,整个人顿时呆住。

这间房不是没人么?伏青骨怎会在这儿?

“颜少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走错了,走错了,嘿嘿。”他干笑了几声,拉着绳子准备往下溜。

伏青骨的手略略一松,他立即吓得大叫,“哎哎哎!别松手!”

她扯住绳子,“颜少君,这可是女眷的院子。”

颜恻慌乱中望着三郎道:“他、他不是也在?”

三郎身形一虚,立即化为了一枚玉佩。

伏青骨耸肩,“现下不在了。”

颜恻傻眼,“你们这是耍赖!”

伏青骨挑眉,手上又是一松。

颜恻忙喊道:“我错了,我道歉,往后再也不敢了!”

“你怎么知道此处可进院子?”

“问、问的禅院里的和尚。”

“什么和尚这般吃里扒外,败坏寺院和女眷的名声?”

“有钱能使鬼推磨,和尚也是人。”

伏青骨却觉得此事蹊跷,即便要买通人,哪能这般轻易?

她盘问道:“哪个和尚?什么法号?”

“不知道,我没事问和尚的法号作甚?”他咕叨道:“怪晦气。”

伏青骨冷笑,随即绳子一松,他便落下去,‘扑通’摔进了荷塘之中。

“谁!”院里传来老妪冷喝。

颜恻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很快就被闻声而至的僧人,给逮了个正着。

“活该。”伏青骨正要关窗,一道白影飞了进来,落在了她身边。

“出什么事了?”

“遇到了一个爬墙的登徒子。”

“登徒子?谁呀?”白虺探头要去看,被伏青骨按了回来。

“还能是谁?”

白虺无意间扫到一旁的小狮子,顿时明白过来,“那个死孔雀?我去打断他的腿!”说完就要往外冲。

伏青骨拉住他,“别去添乱。”随后心念一转,对他道:“不过你可以跟着他,替我打探一个人。”

“什么事?”

“一个和尚。”

颜恻被捉,必然会惊动禅院里的人,包括替他指路之人。她倒要看看,这和尚真是被钱所驱使的鬼,还是引诱人堕落的魔。

“好。”白虺正要去,忽然站住,盯着她讨价还价道:“那我帮你,有什么奖励?”

这是学精了?伏青骨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白虺低下头凑过去,双眼闪着期待。

伏青骨贴近,然后伸手在他额头一点,他便化作了四脚蛇‘啪叽’掉在了地上。

“……”它飞起来,满脸委屈地看着她。

伏青骨将它抓在手心,摸了摸它的脑袋,“去吧。”

它转头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然后卷着一旁傻不愣登的小狮子,冲出了窗外。

白虺刚走,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伏施主可歇下了?”

伏青骨关上窗户,前去开门,来人正是守院的老妪。

老妪手里打着灯笼,见伏青骨屋里漆黑一片,举灯照了照,随后说道:“打扰施主歇息了,山中蚊虫多,施主就寝可要注意关好门窗。”

“多谢师傅提醒。”

“应该的。”

老妪同她告辞,然后提着灯笼,往内院去了。

伏青骨听着禅院里传来的嘈杂声,心说今夜有些人是注定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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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天不亮,禅院便响起了钟声,僧人们沉默而有序地前往主殿做早课。而在这些僧人中,多了一个生面孔,他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满头青茬和刮痕,哈欠连天地跟在队伍最末尾,满脸颓丧地抬着腿。

正是昨夜的登徒子颜恻。

他爬女客院墙被捉住,引起众怒,也使得颜崟脸面扫地,为给浮屠禅院一个交代,也为了管束这逆子,颜崟最终答应了枯禅让他出家。

枯禅当即决定为其剃度,并由颜崟亲自执刀。

父子俩是一边剃一边哭,颜崟是心痛,颜恻是头痛。

这是亲爹吗?下手怎么这么重?看给他刮出的这一头血印子。

剃度后,枯禅命弟子扒去了他的华服,替他换上僧服,然后抚着他的头顶道:“既然已出家,便得舍弃俗家名字。你六根不净,我便赐你法号六净,你当以此为戒,清净六根,往后潜心修行。”

早前他还抱怨记住和尚法号晦气,如今自己却成了和尚,还被赐了这么个法号,简直就是现世报。

枯禅道:“六净,向颜掌门磕头,谢他生养之恩。”

六净朝颜崟磕了三个响头,待他磕完抬头一看,只见颜崟双目通红,神情哀痛。

他心头不由得一酸,正要安慰,却又听枯禅对两边拿着戒棍的武僧吩咐道:“六净擅闯芙蕖堂,惊扰女眷,犯了戒律,罚杖责三十。”

“啊?”六净还来不及跑,就被武僧们用戒棍压在了地上。

颜崟想上前求情,被枯禅阻止。

“颜掌门,六净既入佛门,便得守佛门的清规戒律,他犯了戒,自当受罚。”枯禅说完,对武僧们下令:“打。”

武僧一棍下去,六净立即惨叫出声。

颜崟想上前拦,却被枯禅挡住。

“颜掌门,我浮屠禅院管教弟子,还请颜掌门不要插手。”

颜崟只好咬牙,眼睁睁看着六净受罚。

三十戒棍,一棍不少,到最后六净叫都叫不出来。

枯禅点了一名弟子,吩咐道:“扶他下去,给他上药,明日早课,不得缺席。”

弟子立即上前将六净扶起,带回了僧人们歇息的禅房。

六净怎么回房、怎么睡着的,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只觉得没睡多会儿,就被那弟子给叫醒,然后洗漱、穿衣,去饭堂领了两个馒头,吃完后又浑浑噩噩地,被驱往主殿做早课。

“儿子。”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六净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颜崟,他对上颜崟苍老不少的面孔,忽觉心如针砭。

两人对视许久,默默不语。

身后传来弟子的催促,六净合手,含泪朝颜崟做了一个佛礼,然后随弟子离去。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