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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雅室内,少年的声音驱散了沉默。

“父亲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看着少年,吴景明的眼神变幻着,轻叹了口气,道:“阿渊……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的,本不必如此执拗,非要过早探寻什么……”

“十八年了,还不够迟吗?”吴恙平静问道。

他知道,世家大族,尤其是祖父,行事一贯有自己的章程,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打破原定的安排——

可是,祖父就这么信不过他吗?

是认定了他所谓性情执拗,倘若“过早”得知此事,在时局未定之前,会搅乱他们的计划吗?

还是说,即便只是有一丝破坏计划的可能,祖父都不愿同他提起,只是因为——安排便是安排,根本无须同他商议,甚至是提前告知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吴景明语气复杂地道:“你祖父他……也有自己的思虑,他不止是你祖父,亦是一家之长……父亲知道你必然是能够体谅的。”

他曾问过父亲,打算何时告知阿渊真相。

父亲说,阿渊虽自幼受世家规矩管教,骨子里却过分独立固执,认定了的事情极难更改,而一旦说服不了他,恐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吴家和燕王,稍有暴露,便会给阿渊自身招来祸事。

权衡之下,自是将一切后续之事安排妥当完整之后,再将真相说明,更加万无一失。

“即便并不认同,但我身为吴家子孙,亦可理解祖父的思量——”少年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坚持:“只是事到如今,父亲当真认为还能瞒得住吗?”

该猜到的已经猜到了。

而现在,他需要知道更加完整的真相。

“既平——”

燕王口中同吴景明说着话,视线却是落在少年人的脸上:“他该知道。”

他本以为,这个孩子是知情的。

却没想到吴家这些年来,竟是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吴景明沉默了片刻后,道:“坐下说吧。”

燕王点头。

见两位长辈坐了回去,吴恙适才在下首坐下。

“……”吴景明似乎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张口后又顿了片刻,才点头道:“……阿渊他,确实是阿姐的孩子。”

再顿了顿,又道:“阿姐……和王爷的孩子。”

听得此言,燕王的神思甚至是凝滞的。

一时间,他无法再去思考其它,脑海中只有这短短两句话在来回回荡。

这是真真的孩子……

是真真,和他的孩子……

“……”吴恙半垂着眼睛,叫人看不清其内翻覆的情绪。

虽说已有猜测,但当真亲耳听到时,总归还是不同的。

原来,他曾在栖真院中看到的那幅画像中的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件事情,确实不该瞒你到今日……”吴景明此时的声音微有些沙哑。

亲口对阿渊说出这些话,对他而言不止是在揭露一件旧事的真相,更是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从此时起,这个孩子,便不再是他的孩子。

他对这个孩子,起初是怜悯,且将对阿姐的愧疚移情到了孩子身上。

再后来,一点点看着孩子长大,喜爱和欣赏,渐渐盖过了一切。

甚至有时他会忘了那件事情的存在,见得孩子日渐出色,还会洋洋自得地想着——不愧是我吴景明的儿子。

待乍然想起时,便觉得恍惚怅然。

可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终于也真的来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燕王勉强回过神来,声音亦是低哑的。

“那一年王爷奉旨出征,而就在王爷离京不久之后,阿姐便被诊出有了身孕,还记得先皇因此龙颜大悦,赐下诸多赏赐到燕王府……”

吴景明回忆叙说着当年旧事。

“当时听闻王爷战事吃紧,阿姐便未有将已有身孕之事去信告知王爷,恐王爷会为此分心……但没过多久,先皇一病不起,京中局势大变,阿姐生性敏锐,为此终日挂心不安。待先皇驾崩之后不久,阿姐突发腹痛,产期足足提早了一月有余……”

“因是早产,胎位亦不正,情形尤为凶险……太后娘娘听闻此事,顾不得为先皇守灵,出宫赶往燕王府,足足一日一夜,阿姐耗尽力气,也未能将孩子生下。”

虽知皆已是昔年旧事,早在岁月里被碾成了粉末,不可挽回,但听着这些,燕王依旧觉得仿佛身处其间,浑身紧绷着,眼睛红极,脸色也一寸寸白了下来。

“到了最后,连我吴家先前安排在燕王府上的两名产婆也已束手无策……长姐尚存气息之际,求着太后娘娘……”

说到此处,吴景明的眼眶也早已红了,缓缓深吸了口气,才得以继续说道:“长姐自知已无生机,便求着将她腹中胎儿尽快剖出来……”

后来,据长姐的陪嫁丫鬟称——

“太后娘娘不允,一意坚持无论如何都要保下长姐性命,然而彼时长姐已是气息将绝,无回寰余地……长姐便又求着说,无论孩子是生是死,她只想看上一眼,只求太后娘娘能圆了她这最后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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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的用意,显然还是为了“哄着”太后答应她将孩子尽快剖出,可如此之下,太后又怎忍心再拒绝?

好在这孩子福大命大,被剖出之时,虽是浑身发青,却竟还当真存有生机。

他想,长姐那时应当是笑着的……

“后来宫中来人询问情况,太后做下决定,向宫人瞒下了孩子平安生下之事,对外只道一尸两命……那时恰逢我家中二弟在京城附近游历,闻讯赶来,质问太后娘娘与新皇,阿姐之死可是另有蹊跷,为讨说法,因此大闹了一场——”

也正因是闹了这一场,才得以混淆了皇帝的视线。

那时皇帝还未登基,局面不稳,全然不敢再开罪他们吴家,百般表了愧疚之心,才安抚了二弟。

阿姐的丧事,也是二弟一手操办,未让皇室中人有接近阿姐尸身的机会。

后来父亲赶到了京城。

尚在襁褓中的阿渊,就这么被父亲亲自抱在怀中,坐在马车之内离京出城,一路无人敢靠近阻拦查验。

现下说来,一切似乎都是轻而易举的,可彼时的惊险,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太后娘娘才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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