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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开口,但心头已在喃喃:

——『这怕不是那关麟的诡计吧?』

吕蒙努力的唤醒自己的意识,把他的猜想告诉孙权,可却是徒劳……他的身体根本无法跟随意识去行动。

“咳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太过耗费心神,还是对关麟阴招的“心算”,本就是极度消耗心血的过程,吕蒙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努力的想张口说出些什么,但,虚弱的身子根本挡不住,他再度晕厥。

只听得周围在呼喊:“血……吕将军咳出的是血——”

“医官,医官——”

再之后,吕蒙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他像是又一次……沉沉的晕厥了过去。

那长沙城的大火……烧的还是太旺了。

烧尽了东吴的一切幻想,同时,也烧尽了吕蒙的心血与豪情万丈。

都说水火无情,怕火的何止是曹魏与蜀汉,何止是刘备与曹操,只要用好了,东吴照样怕火——

……

……

南阳,臧霸一身庶民的短衣打扮在河岸边垂钓,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臧霸抬手止住了那人上前。

只听来人禀报道:“许都城又派人来催促了,还有魏王的亲笔书信。”

是儿子臧艾的声音。

臧霸抬竿儿溜着鱼,猛地站起身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出水,他不慌不忙的把鱼放进了竹篓里,然后接过了那封书信,先是微微点头,继而又陷入沉思,最后负手拿着信漫步离去。

儿子臧艾连忙提醒:“爹,你的鱼?”

臧霸高声吟道:“做个标记,放了吧,看这笨鱼,下次还会不会咬住为父的饵。”

臧霸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臧艾愣在原地。

他想了想,有些舍不得鱼,自言自语,“爹又不吃鱼……那钓来作甚?唉……这么肥的鱼,炖汤多好!”

说罢,背起鱼篓去追向父亲。

南阳随县官署内摆着香案,有宦官正念着:“……赐臧霸扬威将军之衔,假节钺,即日起引泰山军水陆并进,西上许都驰援,勤王救驾,钦此!”

这是曹操借天子之手发给臧霸的诏书,事实上,这已经是臧霸收到的第三封诏书了,内容无有例外,令其回援许都,参与许都保卫战。

但每一次,臧霸都恭敬的扣首领旨谢恩,并且承诺即刻点兵,明日出发。

可每一次……

当宦官离去,臧霸该钓鱼钓鱼,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从未当成事儿,也从没有点兵之意。

这次宦官留个了心眼儿,他见臧霸还是老一套要叩首谢恩,于是一边将诏书递给他,一边将他快速扶起,“臧将军,一些话咱家必须替大王告诉你了……”

“使者请讲……”

“前方军情如火,还请大人不要再犹豫,从速整顿兵马,快快启程啊!”

“唉……”臧霸叹出口气,却还是答应说:“是,是……只是点兵驰援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遴选人马,准备粮草,再加上……我驻守的这随县紧临江夏,万一我走了,那关四留下的兵马急攻我随县?那又当如何?若是这随县也丢了……那大魏岂不是让人捅的千疮百孔?故而……唉……”

“还请使者转告魏王,不是末将不去,而是……实在不好走,必须安顿好了,确保这南阳边境万无一失,如此……方能去驰援哪!”

这……

使者被臧霸的话堵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臧霸则下了逐客令,“公公远途劳顿,来人,带公公下去休息,好生款待……”

不多时,曹操的使者被领了下去,臧霸的另一个儿子臧舜疑惑,“若爹不想去救许都,大可以回绝了曹操,何必……故意拖延呢?如此拖延……反倒是容易让曹操猜忌父亲。若是爹想去,那这时候……曹仁新败,整个曹魏谋臣多,能统兵的将帅少,这正是父亲立下大功,入主大魏朝堂,成为大魏大将军的时机啊!”

听着儿子的话,臧霸把那天子的旨意随手一丢,然后反问:“枉你熟读兵法,还说时常钻研那关麟的谋略、心法……怎么?这桩事儿……你就看出来这点儿东西?”

臧舜咬了咬牙,“那……还有呢?”

臧霸向他解释道:“一个关四就把大魏捅出这么大个透明窟窿,就几乎要让那东吴走向亡国之路,现在的局势,我们去许都干嘛?”

臧舜想了想,他好像懂了,“爹的意思是,若我们去许都,那势必被曹操推至前线与那关麟对垒,关麟……就连爹也要忌惮么?”

“倒不是忌惮。”臧霸眼眸微眯,“而是没有必要……呵呵,咱们这些老弟兄们都是当年追随着温侯一起打天下的,归降曹操本就是权宜之计,这种时候,何必为曹操拼死拼活?再说了招惹那关麟干嘛?之前招惹他的,没一个好下场的,那小子……自然有特定的人去招惹!”

提到关麟那小子有特定的人去招惹,臧霸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宝贝侄女儿。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账外传来,“叔父没忘记,你、我当初的约定吧……”

说灵雎……灵雎到,这声音正是灵雎发出来的。

臧霸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灵雎,事实上南阳距离洛阳城也并不远。

但臧霸更想不到的是,这侄女儿胳膊肘朝外啊,一张口连句问候都没有,就把话题引到了当初的约定,也就是关麟那臭小子身上。

臧霸面露不悦之色,故意反问道:“什么约定?我与灵雎有约定么?”

“叔父是唬侄女么?”灵雎的脸都绿了,露出一副那花容失色的模样。“叔父,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若那天子被……”

臧霸哪里忍心继续唬骗这个宝贝侄女儿,不等灵雎把话说完,当即“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说道:“记着呢,不就是若曹操失了天子,那我既投诚荆州,投诚你那如意郎君……关四那小子!”

——『如……如意郎君!』

这四个字可委实把灵雎的脸从花容失色的“绿”……给说到面靥羞涩的红。

“哪有……哪有什么如意郎君啊!”

“还狡辩。”臧霸毫不客气的说,“灵雎啊……你每次提到那关四,脸都是红的,四个月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怕什么?怎么……堂堂温侯的女儿,我臧霸的侄女儿就配不上他关四?他若真不同意,那也好说,若然关四得了天子,叔父再加上一条,让那关四娶你为妻,叔父方才心悦诚服的投诚!”

臧霸的话……就差把灵雎的脸说成一个红透了的大苹果了。

灵雎罕见羞涩的抿着唇。

“叔父……你……你又胡说,侄女儿寻你……是……是说正经事儿!”

“那关四与你不也是正经事?”

臧霸的嘴巴丝毫不客气……灵雎一时间语塞。

就连来此的目的……一时间都要放在一边,抛之脑后了。

被臧霸这么一说,她心头竟莫名的小兔乱撞……

——『如?如意郎君么?』

……

……

距离许都只剩下百里之遥的兖州陈留郡。

“——这算什么?”

此刻,在陈留城郊安营扎寨的一众魏军,中军大帐处,发出了一声响彻的咆哮。

很明显,中军大帐内的将军正在对某件事儿表现出极致的不满。

其实,这支来自淮南的兵马,他们一路赶来,听闻襄樊战场的溃败,一个个情绪本就低迷到了极点。

而这一道咆哮声是曹真喊出来的,他刚刚收到了一条来自许都曹操的亲笔书信,准确的说,是一道全新的命令——

“哪有这样的命令……”曹真愤怒的将那竹简甩给身前的张辽,“张将军,你看看,你看看……哪有这样的,之前还让我们尽调淮南兵马回援许都,可现在又让我们回去……回去也就罢了,偏偏……偏偏……”

说到了让曹真情绪激动的地方,他是垂头丧气直跺脚,“这简直是羞辱啊,羞辱啊……让我们回去就……就为了扮做那关麟的江夏兵,替他……替他关麟劫了东吴护送的马队,再将那诸葛瑾的族人悉数给送到江夏?这是羞辱我么?这是奇耻大辱!”

没错……

曹操对曹真的命令,是将这支兵马带回去,然后假扮荆州军,劫得诸葛瑾的族人,然后……让他们一个不少、安安全全的送到关麟的地盘。

这在曹真看来,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是极致的羞辱。

比起曹真的愤愤然,张辽显得冷静许多,他把这竹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思索了一番,方才沉吟道:“也不算完全羞辱,至少后面还有一条,将诸葛瑾族人送到江夏后,寿春兵马迅速反攻淮南,夺回合肥,进攻濡须口,将大魏在这一年以来失去的城池悉数夺回来,将大魏以前没有打下来的,也一并打下来……”

张辽语气很平静,但……他的心头其实在悸动,没有人比他……更想去攻东吴。

东吴杀了他的救命恩人,他已经无数次向曹操请缨过。

他甚至都想过就带着八百弟兄,杀过去……

然后将东吴孙氏整个一族给屠尽,以血恩人的仇恨。

但……时局的发展,让大魏与东吴突然就暧昧了起来,这也让张辽只能把这一份“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头。

他恨哪……

他恨哪,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敢迈出报恩的那一步!

可现在,反攻东吴的机会就在眼前,张辽的心头已经是波涛汹涌,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尽可能的平静,去引导曹真……按照曹操的吩咐去做。

“张将军的意思是?”

果然,曹真顺着张辽的引导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