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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被识破了?可我才刚来呀?』

朱灵眯着眼,关麟又是牛肉招待,又是让他三思后再行回答,这使得朱灵听着他的话,总感觉有点瘆人……

还有,那一句“从小吃曹魏的草长大,一身反骨的牛”,关麟说的不是他朱灵自己吧?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刹那,朱灵心头立刻就否决了。

他笃信,至今为止,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更何况,他带来的也均是无比真实的消息,经得起任何调查。

——『一定是我想多的,这位关四公子能被传出‘逆子’之名,料来行事定然诡异!我这是少见多怪了吧!』

“咳咳……”轻咳一声,朱灵已经将那封“屯粮布防图”展开,他郑重其事的道:“诚如云旗公子所言,衡山大营并非是于禁的屯粮之所,真正的囤粮之所在鸡鸣山……”

“鸡鸣山?”关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眸则盯着那布防图上。

说起来,安陆城周围有许多山峦,比如狮子山、黄金山、沙子山、三峰山、九龙山……

其中不少山峦,关麟在后世还去爬过。

就包括这鸡鸣山!

关麟还记得,后世这山贼高,山上有许多小庙,庙里供奉着鸡鸣山神、五道将军、土地爷,还供奉着狼的神位。

当然,供奉狼的原因是由于,“狼神”是清朝时期康熙游山时封的护山神。

还有骆驼峰、卧龙石、朱砂洞……最高峰处还有个“南天门”,整个鸡鸣山的封顶号称“一峰奇秀高插云”,故称“飞来峰”!

现在回忆一番,山峦中的险峻,山中的谷底,若是藏匿粮草,的确是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所在。

已经有点儿小“乌巢”的味道了。

朱灵见关麟在遐想,继续解释道:“这鸡鸣山司马迁在《史记》中便有记载,春秋末期,晋国赵襄子击杀了姐夫代王并夺取了代国。代夫人回晋国路经此飞来峰得知代王被弟所害,悲痛欲绝,随即拔下金笄,在山石磨笄自杀身亡……民众敬仰代夫人,为其建祠,从此这里就起名为‘磨笄山’!可后来又因为这里总是有雉鸡鸣叫,于是改名为鸡鸣山!”

朱灵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关麟则连忙追问。

“为何囤粮之地选在这里?是因为鸡鸣的寓意么?”

“这是于禁将军亲自选的。”朱灵解释道:“此山地势险峻,山峰四面俯视,能够一览无余,加上山间野鸡多,往往敌军进攻时,鸡鸣不止,能够防止夜袭……它又位于曹军衡山大营与璧山大营之间,若有敌袭,讯号之下,两处大营均可同时支援而来,击溃劫粮之敌!”

听到这儿,关麟迅速起身,士武与诸葛恪会意,已经迅速的展开了舆图。

关麟特地标注出鸡鸣山的位置,果然……

衡山、璧山分别在其左右,且不说易守难攻,单单两路支援形成的合围,就能让一切来犯之敌望而生畏。

关麟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都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五子良将之首于禁于神将啊……如此易守难攻,想要烧了这中间的粮草何止是困难重重。有那些鸡在……鸣叫之余,便是夜晚也极难奇袭!”

“兵少了攻不进去,兵多了就被支援阻拦住退路,成为瓮中之鳖……如此看来,想要效仿昔日官渡之战的烧乌巢致胜,是我想当然了!”

朱灵左右环视,望向同帐中的诸葛恪、士武、廖化等人,郑重的道:“的确如此……哪怕有此布防图,想要杀入这鸡鸣山谷,也是难如登天。”

唉……

关麟深深的叹出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遇到阻隔而心情低落。

还是想到了,如今于禁坚守敌营,手下兵士斗志昂然,不忍这份战意消磨……

关麟的脸色极是难看,如同塞了一团乱麻一般,茫然无措。

诸葛恪连忙劝道。

“公子,这里不行,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廖化也说,“是啊,如今是我军大捷……在慢慢想主意也不迟。”

关麟无奈的摇头,“时间可不是我们的朋友……你们难道觉得淮南战场那孙权会是曹操的对手么?曹操可是带着张辽去征讨合肥的……张辽一出,保不齐孙权就是一泻千里,若脱到孙权溃败,到时候的江夏就不止是西北战场,东北处也将遭逢淮南曹军的进攻……还有……”

众人听得关麟语气如冰,浑不似平日相熟的那个遇事时总是能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关四公子。

今天的关麟显得有些陌生。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还有就是……朱将军刚刚归降,尚不知我手下将士们的战意何其高涨?如今于禁像个缩头乌龟,他这是在逼我强攻,在将我放在火上烤啊……谁特么的能攻破了于禁的寨?可不攻的话,我如何向战意高昂的弟兄们交代……战意一再消磨,这于我军不利!”

仿佛是配合着关麟的话,一阵夜风从被吹开的门洞中卷入,带来一阵寒气与一条人影……

人影正是张星彩,“云旗弟,我在门外听着,怎生你打了胜仗,却好像是被重创了一般?锐气都没了,现在的局势不至于这么被动吧?”

关麟向她柔柔一笑,神情转换那般快速,却又自然至极。

“可能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曹操坐拥九州,他的援军是源源不断的,可咱们就这么多人,打一个就少一个……唉……”

又是一声叹气,关麟像是无意的望到了朱灵,他登时做出一副后悔说出这么多话的模样,“忘了朱将军还在这边,让朱将军看笑话了……”

“不会。”朱灵连忙拱手……“公子是性情中人!”

“散了吧……明日再说。”关麟摆摆手,“我也累了……”

“喏!”众人再没有心情吃烤肉,纷纷退出……

倒是张星彩没有走……

她微微鼓着小嘴。

关麟关切的问:“不回去休息?在这里生气?”

张星彩瞟了关麟一眼,依旧是鼓着嘴,掐着腰:“你不问我气什么?”

“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呗?”关麟笑了笑。“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知道你还长他人志气?”张星彩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她觉得因为关麟,这整个安陆城军营里的气氛太古怪了。

若是她爹张飞,打了大胜,哪管那么多,恨不得锣鼓喧天,大肆庆贺……如今定是一片欢腾!

事实上,那才像是胜利后的样子嘛!

可关麟……至于把气氛搞得这般凝重么?

“哈哈……”关麟笑了,他仿佛知道张星彩的心思般,淡淡笑道:“星彩姐总是这样一副真性情,什么都不藏着,都表现在外面……可一些事情不是这般简单,就像是这冬天,虽然看起来风和日丽的,有阳光,有太阳,可早晚出去还是会冷,这证明……真正的冬天终究还是要来了,只不过它一直在藏着,等待真正的时机降临!”

张星彩只觉得一阵云里雾里……

这位云旗弟又开始故弄玄虚了,每次都这样,说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不过,因为与关麟接触太久了,总是对这位弟弟多了一些了解,了解这弟弟的习惯,了解这弟弟的深浅。

当即,张星彩微微抿唇,冷不丁的问道。

“云旗弟?你是不是在骗那朱灵?”

啊……

张星彩这句话直接让关麟愣了一下。

说起来,张星彩不是看出了什么,而是感觉出了什么,以往……这位云旗弟要阴人的时候,也喜欢讲一大堆大道理,还有……会是这种故弄玄虚的表情。

“你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在骗那……”

这次“朱灵”的名字还没脱口……

“——报……”账外,士武禀报道:“朱灵父子请公子赴他的军帐一叙?”

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关麟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他不漏声色的回了一句。“该叙的方才不都叙过了?怎么又要叙?也罢……星彩姐,我去去就回——”

关麟收起心中不经意翻出的狡黠,面上的冷凝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笑意,他起身慢慢走出了这一处军帐。

从后面看,他一如平日里轻松,可从脚步看,张星彩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厚重。

这一刻,张星彩更加坚信。

——『云旗他……』

——『他一定是在骗这对朱灵父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此前每一次骗人时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对于张星彩,越来越强烈了!

那边厢,当关麟进入朱灵的营帐后。

朱术早已将一封全新的布防图展开,这是一封更全面的,囊括整个衡山军营,整个璧山军营,整个鸡鸣山屯粮之地,乃至于包含各路运粮路线舆图,其中各处军营的布防一览无余。

关麟的目光产那件望在这舆图之上,心头无比震撼。

却听得朱灵郑重道:“云旗公子,方才人多耳杂,一些话末将不方便说,其实……我与吾儿自投诚起就准备好了一计,可解云旗公子之困局,可焚烧鸡鸣山粮草,且让大军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

关麟心头“咯噔”一响。

——『总算是等到了!』

鱼儿,上钩了——

是的,对于朱灵而言,也是这一句:——“鱼儿”上钩了。

再没有比这“互为鱼儿”、“互相上钩”的“精诚合作”更愉快了吧!

这一夜,关麟与朱家父子聊到了后半夜。

聊了点什么,没有人知道,可当关麟离开时,他的嘴角咧开,他在笑,会心的笑。

朱灵与朱术也在笑,如释重负的笑。

这是多么欣欣然的笑容啊!

这是多么和谐的画面哪!

……

……

一晃三日,已经到了曹操与孙权约战的日子。

肥水东岸,巳时,朦朦的晨曦正汇聚成耀眼的烈日,夺目的光线正不间断的从天穹中射入地面。

这已经到了一天中最刺眼的时辰……

此刻,若是抬头定然会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睛。

东吴军居东向西,曹军则是居西向。

太阳的光线正朝向东吴的兵马,已经有些影响到这些江东子弟的视线,倒是东吴兵这边,一个个顶着这强光,像是悍然无畏的模样。

他们中,每个人的胸前挂着一块红色的布。

当然,这并不奇怪,往往大战之前,先锋军士会准备一块儿布,然后将面颊捂住。

这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避免血洒在脸上,敌人的血液会影响先锋军的视线,让他无法继续冲锋。

可,如此齐整的将布绢挂在胸前,这是很罕见的,一如某种新的仪式!

两军对峙。

相距数里,看得见风将旌旗吹的猎猎,听得见战马嘶鸣、鼓乐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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