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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匹战马的马蹄声则是——“轰隆轰隆!”

一时间,三千曹骑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瞬间在伏虎山山谷中回响,余音不绝,良久环绕。

而这些……刹那间就传入了糜芳的耳畔。

听过斥候的禀报,他差点就一蹦三尺了。

——“他大爷的,真的有敌袭啊!”

一声惊呼……

若是放在平时,糜芳早已卸甲,呼呼睡大觉了,可今夜……因为“莫大的财富”,他的甲胄并未离身,甚至手中还握着佩刀。

他就怕……生出什么意外,让他到手的钱,一次性缩水!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妹的……真打呀!”

糜芳喃喃吟出一句,一瞬间,他心思急转。

——『也就是说,云旗……云旗那信,不是单纯的忽悠那马良,是……是真的有敌人!是那文聘真的杀来了?文聘……你大爷的,怎么是这文聘呢?』

“咕咚”一声,糜芳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俨然……这文聘的名声,还是让他有些恐惧。

乃至于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只是短短的愣神儿了一瞬间。

糜芳就已经能挺直腰板,作为一个跟随刘备征战沙场,这些年不知道被“突突”了多少回的将军,对于这种奇袭、夜袭,糜芳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

“——列阵……列阵,迎敌,迎敌!还有马……准备好马!”

糜芳大声呼喊了起来,虽说语气有些慌乱,但部署却是难得的有条不紊。

十余年转战南北的经验,无数次被“突突”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做出部署……

列阵是因为要延缓敌人的攻势。

迎敌,则是让弟兄们昂然起来,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于备马……这是他糜芳要找好退路。

万一打不过,一定要第一时间跑个锤子的!

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能抛下。

这是……跟着刘备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中学到的。

——也是那样痛的领悟!

只不过……

与糜芳的慌神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部曲们。

这些部曲们一个个伫立坚守,乃至于……还用无比钦佩的目光望向糜芳。

“——老爷神算哪……”

“——如今我军车阵、弩阵驻守于谷口,敌军纵是万骑杀来,那又岂能突破得了?老爷如此神算,这是老天爷要赠给老爷的功勋哪!”

呃……

部曲的这话脱口,糜芳这才回过神儿来。

似乎……这次敌人的突袭,与以往他跟随刘备时被敌人“突突”的悲惨经历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他是有所准备,且准备的无比充分的!

的确……

因为糜芳的“贪财好利”。

因为他铁了心要守住这批船……

故而,如今的车阵、弩阵早已提前摆好,将士们依山谷……各守险要!

便是听到那战马的马蹄声,那敌军的喊杀声,糜芳的手下部曲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一个个兴奋异常,严阵以待。

整个军阵,哪里有半分慌乱,一如早就准备,就等着敌人进入射程,将他们射成筛子了!

嘶……

此刻的糜芳,他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甚至揉了揉眼,心里嘀咕着。

——『这些车阵、弩阵……是我布下的?』

这一刻的他恍如隔世一般。

而部曲们那称颂的声音还在继续,“老爷睿智啊,敌人的目的若是烧船,那势必得过了这山谷,可这伏虎山山谷犹如葫芦易守难攻……车阵之下,敌骑?如何能进得寸步?两侧的弩手更是能将敌骑当成靶子去射呀……老爷竟预判到如此程度,委实是神了呀!”

——『我特么是神了?』

糜芳已经有点被夸的有点儿找不着北了。

因为地势略高,糜芳能够清楚的俯瞰整个地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的确呀……这车阵堵在那谷口,就宛如一座钢铁长城,如此一来,敌骑除非用飞的,否则……那不就是靶子,任人射成刺猬嘛?

心念于此……

糜芳来了精神了,他再也不胆怯了,一股慨慷勇武之气席卷全身,他大声道。

——“哈哈哈哈……文聘小儿果然来了!哈哈哈哈哈……”

——“本太守早就料到他会来突袭这伏虎山,而本太守在此以逸待劳,就是为了重创他!他来的正好!”

——“弟兄们,守住阵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战打赢了,我有重……”

糜芳本想说“我有重赏”。

可突然就回过味儿来,琢磨着……这重赏不能从他糜芳自己的口袋里掏啊!

他是为荆州守护战船,这“重赏”得从公款,得从府库里出。

当即,糜芳迅速改口,“这一战打赢了,二将军有重赏!”

说着话,敌骑已至,糜芳提着刀,大吼道。

——“射……给本将军射穿了他们!”

——“射!”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敌人来犯时森然伫立、勇武无双、威武不屈的上将军一样!

……

……

长沙郡,驿馆。

究是诸葛恪被扔到了井里,他依旧不老实,他已经在挣扎,在放声咆哮。

似乎是察觉到,咆哮并不能引起丝毫注意。

诸葛恪直接大声背起了《战国策》中的故事。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

——“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这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呐喊,传到整个驿馆到处都是回音。

自然传入了关麟、传入了张星彩的耳中。

原本在书房中替关麟研磨了张星彩,忍不住问道:“那复姓诸葛的小子,在背什么?”

关麟一边照例写字,一边回答:“邹忌讽齐王纳谏!”

“这是什么?”张星彩越发好奇。

关麟耐心的讲解,“《战国策》中的一条故事……挺有趣的。”

“讲的是什么?”

“就是,有个人很自恋,每天一起床就对着镜子,问他妻子、问他妾室、问有求于他的客人,究竟是他长的美还是城北徐公美?所有人都说是他美!可实际上,他没有徐公美!由此,他顿悟了,齐王也就顿悟了!”

俨然……这样的故事并不能吸引张星彩,张星彩更添得疑惑。

“这复姓诸葛的小子,为何要吟这么一个故事?”

“《邹忌讽齐王纳谏》是邹忌用比美来劝齐王广开言路,所谓,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之于齐王,那便是‘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你试着对比着看。”

关麟如此一对比,张星彩豁然明朗了几分。“那这小子是在借这一篇讽刺你……不纳谏?噢……他是讽刺云旗弟不听他的劝谏!”

听到张星彩的话……

关麟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一边落笔,一边道。“没错,鬼知道……这诸葛恪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让他在井里冷静冷静,好好的琢磨琢磨,没曾想,他琢磨出个屁来!看起来,添字得驴、蓝田璞玉不过如此啊!”

这一刻……

关麟想到的是诸葛恪。

纵观历史中,他这个人其实是很有才华的,他的一生也是十分辉煌的,可偏偏下场很不好。

甚至……关麟能从他的身上看到许多老爹关羽的影子。

一样的傲气不可一世;

一样的自大,目中无人;

一样的刚愎自用。

原本而言,这诸葛恪在东吴也就罢了,关麟也不会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可……如今,他过继给了诸葛孔明,那就不一样了。

考虑到蜀汉人才的匮乏程度。

关麟有必要给这块“蓝天璞玉”添一把土,施点儿更猛的肥。

说到底他才十五岁……比起老爹,他的可塑性更强。

一旦能摒弃那所谓的“恃才傲物”

保不齐……

他能成为关麟,能成为诸葛孔明,成为蜀汉的一大助力。

关麟这是在赌,赌他种下一颗种子,未来的某一天,这颗种子,能不能成长为一颗茁壮的果实,能否与他关麟并肩而战,成为最可靠的战友!

说到底,他关麟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三国争霸,这是个团队的游戏……

一个人再厉害,也比不上一群人厉害。

——季汉称雄,当广纳才俊,任重而道远哪!

想到这儿,关麟轻轻摇了摇头,将写好的竹简交给张星彩。

“星彩姐,有劳替我把这个,扔到那枯井中……”

“你写的是什么?”

“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这个嘛,关麟顿了一下,略微沉吟,还是如实回答张星彩:“一只青蛙坐井观天的故事!”

故事是这么个故事。

关麟写了整整一晚上。

可实际上,一整个夜晚,关麟都心神不宁。

暂时,他还担心不到张仲景或者诸葛恪的身上,他担心更多的是那伏虎山。

鬼知道。

那边的局势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鬼知道这一夜过去后,荆州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