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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之后,虞乔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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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医院,心外科病房。

助理小余一脸愁苦:“梁老师,您再想想您是不是记错号码了,护士说打过去对方说自己不是您的家属。”

梁淮专注地用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没给错,打过去她怎么说。”

“那人说自己不是您的家属。”

“然后呢,”梁淮切下一小块苹果,“把我的病情告诉她了吗?”

“说了是说了,但是……”

“她会来的。”梁淮嘴角噙着一抹笑,把切好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擦干净手,重复了一遍,“她会来的。”

下午时分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空气里,灰尘都仿佛变成了跳跃的碎金。

车停在停车位,虞乔一路坐电梯上去,到护士台前:“你好,请问梁淮在哪间病房。”

“走廊尽头那一间。”护士头也没抬。

“谢谢。”虞乔颔首,手抄在风衣两侧口袋里走过去。

推开病房门,病床上的人正在削苹果,垃圾桶里布满了苹果皮,他听到开门声,抬头,脸上瞬间露出苍白的笑容:“姐姐,你还是来了。”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虞乔站在门口,语气淡漠。

“姐姐说话真让人伤心。”梁淮将手里的苹果仔仔细细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姐姐不坐吗?”

“不必了,我签完手术同意书就走。”

梁淮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唇角勾起:“你还是舍不得我死,对吗?”

虞乔像听见什么荒唐的笑话,嗤笑一声。

“梁淮。”她念他的名字,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情,“你这么自我欺骗,有意思吗?”

“我来这里,签完这个字,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你我没有任何关系。”

梁淮叹息一声:“我们是最亲的人啊姐姐。”

虞乔眼尾讽刺上扬,转身走出病房,找到护士签字。

梁淮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身体就孱弱,人也恶毒。

签完字,虞乔走进电梯,她一身藏蓝色长款风衣,黑色口罩,乌发落肩。

周围都是心内悲伤的患者家属或者被病痛折磨的病人,没有人有心思注意到她。

她垂眸站在角落,周身低调,也因此错过了电梯门合上那一瞬间,电梯外不远处的周宴深。

银色电梯门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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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午后的日色越发浓郁,虞乔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副驾驶上放着生日奶油蛋糕,折射着金黄色的日光,仿佛快要融化一样。

她淡淡吐出一口气,驱车去商场取手表。

回程的路上有些堵车,她全程没什么表情地等着,等到家时,暮色已经四合,天边低低的云在日落之下仿佛调色盘打翻在锦缎上,浓郁又厚重。

车库却是冰冷空旷的,光线冷白明亮。

虞乔下车,从副驾驶拎出蛋糕,锁上车子,转身的时候忽然被人猛地一撞,手里的蛋糕应声掉在地上。

“对不起阿姨。”撞到她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书包,显然被吓到了,有点儿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着急了。”

她妈妈从后面匆匆走来,高跟鞋敲地声明显:“宝贝,这是怎么了。”

“我撞掉这个阿姨的蛋糕了。”小女孩又向虞乔鞠了一躬,道歉,“妈妈,我们赔给阿姨。”

她妈妈把她拉到身后,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是我女儿不小心。多少钱您开口,我们赔偿您。”

蛋糕盒掉到地上,边角微瘪,黑金不透明的盒子看不出里面的情况,不过想必也是惨不忍睹。

虞乔摇摇头,弯腰从地上拎起蛋糕:“没关系,不用了。”

回到家,打开盒子,里面的蛋糕果然被撞翻掉,蛋糕上原本展翅欲飞的白鹤也被折断,奶油糊成一片,令人不忍直视。

虞乔坐在那里看了几秒,用手指蘸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奶油在嘴里化开,她却觉得难受极了。

她拿起手机,给周宴深拨电话,接通了之后又一言不发。

“虞乔。”

“虞乔?”

“喂。”她终于出声,低低地说,“你下班了吗?”

“快了。”周宴深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怎么了,你今天去哪了?”

虞乔垂着睫,慢慢地说:“没去哪,去买了蛋糕,还有送给你的手表。”

“还有呢。”

“没有了。”

周宴深沉默。

电话里呼吸交错,每一秒仿佛电影片段中一闪一闪的白炽灯。

“好。”他放缓声音,“我很快回去。”

挂掉电话,虞乔看着桌上塌陷的蛋糕,抱着胳膊,怔怔的。

脑海中更清晰的画面,是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面。

那是和现在一样的暮夏初秋。

临城是南方,夏日绵长,空气仍然是热的,傍晚的云仿佛被人拿打火机点燃了一般,流淌着深橙色的光彩,一缕缕落到地上。

周宴深在宿舍楼下等了她一天。

直到傍晚,虞乔才姗姗露面。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风尘仆仆,一向整齐的衣服皱着,染上灰尘。

在那之前,她刚跟他提了分手。

周宴深的声音沙哑,问她,为什么。

“我电话里不是都跟你讲清楚了吗?”她手里拎着一个很小的四寸蛋糕,是临时从学校蛋糕店买的。

虞乔坐在花圃边缘台上,把蛋糕打开:“最后再陪你过一次生日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日色如金,落到青年挺拔的身躯上,竟然染上几分孤寂。

相识五年,那是虞乔第一次听到周宴深用那么冷的声音和她说话。

“好。”

一个字,结束了他们的五年。

他没有吃她买的蛋糕,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原本此时跟导师在国外做项目,是因为她说分手才匆匆赶回来。

脚步声越走越远,她垂眸看着眼前的蛋糕,手和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花丛里突然蹿出一只猫,“喵呜”一声,把蛋糕扑倒,奶油沐浴在金黄色的日光中,像一座雪山,无声无息地塌陷着。

一滴泪砸到上面。

远处,周宴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暮色下。

她低着头,用叉子挑起融化的奶油,一勺勺放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