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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这个,真正令人感到意外的,是S组的淘汰结果。

“本场观众投票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以整组为单位,另一部分则是乐队为单位。”

大屏幕上,S组内部四支乐队内部的票数也被公布:

[执生乐队:2003票

雾都怪物乐队:1083票

ReDream乐队:1107票

杏仁核乐队:804票]

“剩余3张弃权。”

主持人顿了顿,对众人宣布说:“很遗憾,根据投票结果,雾都怪物乐队和杏仁核乐队,你们在Crazy Band的旅程到此结束了。”

方才还在为全员存活而兴奋的迟之阳,如今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被淘汰的竟然是雾怪。

南乙对此并不意外,但还是伸手,揽住迟之阳的肩膀:“别难受。”

迟之阳望着AC的方向,喃喃道:“这根本不公平,他贝斯弹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秦一隅冷笑一声。

从更换吉他手开始,这个结局就可以预见了。

“现在这个结果,就跟那张扔到舞台上的破纸条一样。”秦一隅笑着说,“都是行为艺术。”

唱着反霸凌,仍旧被霸凌到脸上,唱着要公平,仍旧要不到公平。

执生乐队拒绝上台说话,连麦克风都直接摘了,录制暂停,制作组上前劝说了很久,他们依旧不愿意上去说场面话。

场面开始变得难堪,好在直播已经结束,导播草草把流程录完,决定靠剪辑圆回去。节目组为了安抚乐手情绪,安排了赛后的聚餐。

三辆大巴车开出园区,停在节目组提前预定好的私房餐厅。一组一个包厢,没有摄影师。半个月的高压创作加排练,B组众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顿饭,因此即便顺利晋级,也没人狂欢庆祝,大家都埋头乖乖吃饭。

中途严霁接到一通电话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年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样貌清秀,说话却带着北方人的爽朗。

严霁给他加了张椅子,就在自己的右手边,并对众人介绍说:“这是我高中同学……”

谁知对方笑着截断他话头,望着严霁调侃:“你就这么介绍我啊,太生分了吧。”

严霁无奈笑笑,反问他:“那怎么说?大恩人?”

“这还差不多。”那人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对着大家敬了敬,“初次见面,我叫汪琦,很高兴认识大家,一会儿还得开车,就以茶代酒了。”

“恩人?”秦一隅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是上次帮你发录音那位?”

汪琦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立刻冲秦一隅点头:“还得是你,真聪明。我可喜欢你的歌了,我家还有之前去看你live的手环呢,一会儿我找出来给你看。霁哥一说是帮你,我连夜就去找了最靠谱的渠道。”

秦一隅乐了,还拱了拱手:“谢谢谢谢。”

“你看你自来熟的,自己来吧,我不说了。”严霁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坐在他左边的迟之阳,看着这两人熟络地你来我往,看着似乎比平时更松弛的严霁,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情绪。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闷得慌,是因为喝了酒吗?还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淘汰了,心里不痛快?

找不到答案。

察觉到他的沉默,南乙在他的空酒杯里倒上了可乐,低声问:“怎么了?”

迟之阳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啊。”他过了会儿,又补充说,“就是……吃得有点儿撑了。”

堵得慌。

秦一隅没眼力见,还故意逗他:“哟,今儿迟老师吃这么一点儿就饱啦?之前一口气吃三碗炸酱面的是谁啊。”

原以为迟之阳会和他斗嘴,秦一隅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他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头喝干净南乙给他续的可乐,起身说:“我去个洗手间。”

严霁扭头看他,正要说话,谁知迟之阳就这么直接走了。他的眼神一路跟着迟之阳,直到他消失在包间。

本想跟上,可身旁的汪琦却说:“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啊,一桌子人等着呢。”

“他估计是累了,你们吃。”南乙低声说完,起了身,“我出去看看。”

离开包间,南乙给迟之阳打了电话,但没有接,他穿过走廊,想去洗手间找,没想到在转角撞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Surprise!”

蒋甜手中捧着一束足够遮住她半边身子的玫瑰,浓郁的花香令南乙反胃。

他表情很淡,打量着这束花,然后抬眼,盯住她。这双眼直勾勾盯住某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看到蒋甜脸上流露出的些许不安后,南乙才终于开口:“你来这儿干什么?”

他语气很轻,听不出太多责备,但显然也并不为此开心。

蒋甜方才强装出来的气势瞬间垮了大半,仿佛都抱不住手中这一大捧花了。

“当然是特地来找你啊,庆祝你演出成功!”她挤出新的笑容,将花塞到南乙手中。

可他没接,直白说:“我过敏。”

“这样吗?我不知道……”她立即将捧着的花扔到地上。

南乙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低声说:“你脸色好差。”

“是吗?”蒋甜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站太久了。”

她似乎很为自己没有以完美的状态出现在追求对象面前而烦恼,因此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今天的演出……真的很棒!我朋友都在夸你,她们都说这首歌很好听。”

谁知南乙忽然笑了,他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盯住这张虚伪的脸,问道:“你真这么觉得?”

蒋甜怔了一秒,眼中光点轻微晃动,但还是笑了出来,用听上去非常崇拜的语气说:“当然啦。”

南乙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视线下移,望着那红得像血一样的玫瑰,竟然有些出神,这捧鲜红渐渐地流动起来,泛着光,黑的包装纸变成了头发。

从高处一跃而下的薛愉,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幕,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蒋甜靠近了一些,“你知道吗?南乙,你总给人一种很难琢磨的感觉。”

南乙瞥了她一眼,笑着说:“你想了解我。”

蒋甜点了点头。

“你被欺负过吗?”他问。

蒋甜轻微地蹙了蹙眉,摇头说:“没有诶。”

“那你欺负过别人吗?”南乙又问。

蒋甜不说话了。

在长达三秒的沉默里,南乙始终注视着她的脸。他想从中得到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并没有。

蒋甜竟然对他轻轻摇了头。

果然如此。

施暴者最擅长的从来不是伤害他人,而是浑然天成地对自己犯下的恶行装聋作哑。

就算他戳到只剩下一层薄膜,试图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仍旧可以强装出无辜的模样,对过去视若无睹。

南乙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字一句,告诉她:“我被欺负过。”

“有人用镜子反射光照我的眼睛,揍我肋骨和肚子,在我身上泼洗拖把的水,叫我瞎子,把我打趴之后,踩我的头。”

他站在逆光里,和舞台上的模样一样冷酷,只不过台上的他漠然唱着的是她极为熟稔的话术,而现在,他说的每个字,勾勒出的,都是站在她对立面的受害者。

“他可能很想让我死,可惜我还活着。”

蒋甜忽然听不下去了,这些字眼轻而易举就在脑中编织出画面,她甚至在恍惚中产生出错觉——被自己的笑声包围的、被扒光衣服用圆珠笔写脏话的人转过身,是南乙的脸。

这画面实在诡异,她突兀地打断:“别说了——”

“别想这些了,都过去了。”蒋甜想赶紧结束这一切,“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一起开心一下?好吗?”

南乙嘴角勾着薄薄的笑意,在沉默中勾起蒋甜的期待,开口后,却又将其浇灭,只留下一点儿火星子。

“不了,等会儿还得回园区。下次吧。”

说完,他转身,毫无留念地离开了。

身后的蒋甜却突然拔高了声音:“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追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