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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召淮点点头。

姬翊又缠着他说了一堆话,直到宫门要落锁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楚召淮轻轻松了口气。

姬翊这样热情,他……有点招架不住。

白鹤知许是升了官,换了座大宅子,门口还有两个大石狮子,四周清净离宫里上值的地方又近,和之前那个府邸完全不能比。

楚召淮背着小包袱上前敲了敲门。

门房打开门:“谁啊?”

楚召淮正要说话,就见那门房眼珠子一瞪,猛地将门打开,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府里跑去。

离老远还能听到他在大声地喊:“大人——!公子回家了!”

楚召淮:“……”

楚召淮无可奈何,只能自己进了门,帮门房把门关上。

刚要转身,就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瞬便到了近处。

白鹤知喘息着猛地上前,一把将楚召淮拥在怀中。

楚召淮呼吸一顿。

白鹤知身上全是浓烈得令人心安的药香,双臂紧紧拥抱着他,抚摸楚召淮后脑勺的手掌甚至都在发抖。

他大概跑得太快,上气不接下气半天,终于发出一声呢喃:“召淮……”

楚召淮眼圈一红,伸手揪住他的衣服,讷讷道:“舅舅,我回来了。”

白鹤知心尖都被他叫得一颤,撤开身难掩激动地抚摸着楚召淮的侧脸,柔声说:“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有好好吃药吗?我听说你在发大水的燕枝县,那几日都寝食难安,唯恐你出事,还好还好……”

楚召淮脸庞微红,小声说:“我没事,舅舅别担心……”

楚召淮很少被人这样惦记,回家后迎接他的并非空荡荡的小院子,也不是嫌弃的指责,而是温柔的拥抱,难掩担忧的话语,以及……

白鹤知脸色一变,一巴掌拍在楚召淮脑袋上。

楚召淮懵了懵,身体东歪西歪,迷茫看着变脸的白院使:“舅舅……?”

……怎么还要挨打呢?

“你还知道回来?!”白鹤知一改刚才的庆幸,直接骂道,“临走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给你的那些治疗心疾的药只有一年的分量,你还发誓说自己一年后就会回来看我,啊?还记不记得?”

楚召淮:“……”

楚召淮理亏,垂着头干巴巴道:“记、记得。”

“你记得……你记得个屁!”白鹤知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袍,说话却半分不仙,“燕枝县发水之前的一个月就到了咱们约定的时间,你为何不回?”

楚召淮乖乖解释:“因为我租商陆哥房子时,给了两个月的银钱,不好临时走,浪费钱。”

“你再编理由试试呢。”白鹤知冷冷道,“你要是那个时候走了,恰好能避开燕枝县的大水……”

楚召淮小声道:“我庆幸那个时候没走。”

白鹤知眉头一挑,威严十足:“你再说一遍?!”

楚召淮一缩脑袋,不吭声了。

白鹤知又意识到下人还在,不好让楚召淮丢人,只好忍下愤怒的担忧,干咳一声:“饿了吧,舅舅给你做药膳吃。”

楚召淮忙说:“不用了,我和姬翊在叫佛楼吃过了。”

白鹤知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太子殿下?你先见了他?”

“嗯嗯。”

白鹤知摸不准楚召淮和姬恂是什么情况,也没主动问:“赶路累了吧,沐浴换衣就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楚召淮点头,乖乖跟着他走。

白鹤知换了新宅子,也记得给楚召淮单独留了一个更大更宽敞的院子。

里面布置应有尽有,看着像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楚召淮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白袍后往床上一躺,赶路小半个月的疲惫陡然从头到脚吞没了他。

不到半刻钟,楚召淮便彻底睡沉了。

一夜无梦。

日上三竿,外面似乎有下人在洒扫,清水泼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脆悦耳,伴随着池塘小木车轮转的水流声。

楚召淮伸着懒腰坐起身,睡得太饱枯坐在床上大半天才缓过神来。

白鹤知告假一日,一大清早就在给楚召淮做药膳。

楚召淮昨日穿得粗布麻衣被白鹤知拿去扔了,准备一柜子的新衣裳,今日穿了身通透的绿色襕衫,将精致昳丽的人衬着像是一块冰透的玉石,清湛清润,沁人心脾。

下人知晓那漂亮过分的公子终于回府了,全都在偷偷看他。

白鹤知将药膳端来,给楚召淮盛了一碗:“休息得如何?”

楚召淮点头:“一觉睡到自然醒,没做噩梦。”

“那就好。”

楚召淮乖乖点头,喝了口熟悉的药膳眼眸都眯起来了,看白鹤知忙来忙去,他疑惑道:“舅舅今日不上值吗?”

“告假了。”白鹤知说,“昨晚你睡着时我给你探了脉,这身子虽然并无大碍,但还是得好好养着,今日我去买些药材,再将你后面如何治疗定了。”

楚召淮犹豫了下,但还是没拒绝白鹤知的好意,点了点头,继续乖巧喝药膳。

白鹤知摸了下楚召淮的脑袋:“你刚回来,要不要舅舅带你出去玩?”

楚召淮摇头:“舅舅忙去吧,不必理会我。”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了,要时时刻刻不错眼盯着。

“也行。”白鹤知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给他,“随便花。”

楚召淮想起昨晚姬翊说要来寻他玩,应该正需要用钱,也没客气,点头说好。

白鹤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用完午膳便出门了。

楚召淮在府中耐着性子等姬翊来找他玩。

只是左等右等,眼看着日落西沉,犬子……太子依然没来。

难道真被姬恂打了?

应该不至于。

楚召淮继续蹲在门口等。

府中的下人看着楚召淮坐在台阶上,好像有些可怜,犹豫许久终于有个小少年上前,小心翼翼道:“公子。”

楚召淮偏头看他:“嗯?”

小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脸都红了,讷讷道:“大人吩咐我们要……要好好照顾您,公子要、要不要一起去乞巧街市上玩?”

楚召淮眨了眨眼:“好玩吗?”

“嗯……嗯嗯!”

楚召淮没等到姬翊,估摸着他应该被困在宫里了,左思右想也无事可做,只好点头:“好啊,一起去吧。”

少年欢呼一声,被楚召淮一看又脸红地垂下头,故作沉稳地咳了声。

京城年节、上元节都热闹非凡,乞巧节应当会更热闹。

楚召淮和两个少年一起走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主街。

乞巧节果然如同昨日赶车的爷爷所说,那巨大的香桥已搭起来,长街上人来人往,京中贵女、郎君皆来参与这鹊桥会。

一年来楚召淮在乡野或小县城行医,很少会遇到这般热闹的场面,看得几乎眼花缭乱。

不过人群拥挤,没一会便和其他两人挤散了。

楚召淮左找右找没见到人,只好先行放弃,正想去看看那用彩线缠成花儿的桥,忽然一个红色的东西朝他抛来。

楚召淮下意识接过,垂眼一瞧,是一朵盛开的芍药。

有人发出轻轻的笑声,楚召淮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站着个身着红衣的贵女冲他笑,见他抬头柔声道:“小郎君,你长得可真俊俏。”

楚召淮:“……”

楚召淮脸唰得就红了。

贵女同行的其他人没想到他这般羞赧,愣了下后纷纷笑了起来。

楚召淮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走的老远脸还在发红,那烫手的芍药留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放到那巨大香桥之上。

可没走几步,又有人将花塞他怀里。

楚召淮:“……”

楚召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匆匆往前走,开始暗暗后悔来凑热闹了。

四周人山人海,楚召淮寻了出小巷子走出去,迎面就是一条满是花灯的河,一座崭新的长桥上绑着一条条红色飘带。

楚召淮歪头看了半晌,忽然记起这地方……

似乎是去年上元节时,姬恂带着他来看打铁花的地方。

那时这桥破破烂烂,一年不见竟已翻新,建得精致至极。

五彩线缠成的花点缀着长桥,黑夜中好似一条漂亮的彩虹。

楚召淮抿了抿唇,缓步走上前去。

长桥边挤了不少人,楚召淮看着被烛火燃得微凉的天幕,恍惚中瞧见上元节那璀璨漂亮的打铁花。

他站得高高的,双眸倒映着炸开的火花。

姬恂就站在下面看他。

楚召淮抬步走上崭新的长桥。

拾级而上,还未上到最高处,楚召淮似乎瞧见什么,脚步倏地一顿。

长桥的最高处,灯火璀璨。

一人站在那注视着远处已燃起的香桥,俊美无俦的眉眼间没什么神情,罕见的漠然,恍惚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看来。

楚召淮一愣。

姬恂眼眸倒映着细碎烛火,好似整个世间都随着他的瞳孔悄无声息紧缩了刹那。

长桥之下有满载着花簇的花艇缓缓划过,将平静的河水激荡开一圈圈的涟漪,缓缓撞在河岸,久久无法平息。

姬恂一袭宽袍黑衣,紫色发带被夜风吹得随风而动,缓缓笑开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好似在说缠绵悱恻的情话。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