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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神药效用过强, 楚召淮昏昏沉沉睡至黄昏才清醒。

天即将黑了,暖阁外隐约有人在轻声说着话。

楚召淮口干舌燥,恹恹地掀开锦被下榻, 双膝一软险些直接摔下去。

轻微的声响让外头安静一瞬, 随后赵伯轻轻扣门:“王妃醒了吗?”

楚召淮“嗯”了声。

赵伯推门而入,见楚召淮在床沿摇摇欲坠,忙快走几步将人扶起来, 他似乎瞧见什么, 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

楚召淮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都要被安神药搅成浆糊了, 甩了甩头, 蔫蔫道:“想喝水。”

赵伯忙为他倒了杯水。

楚召淮捧着水杯慢吞吞喝了一口, 只是刚碰到杯沿就疼得轻轻一嘶,将含着的水吞咽下去,迷茫摸了摸唇。

好像破了?

楚召淮不明所以:“赵伯, 我这……”

还没问出口,赵伯老当益壮差点一蹦三尺高, 沉着脸顾左右而言他:“王妃午膳没吃, 还是先换衣吃些东西垫一垫。”

楚召淮:“哦。”

赵伯一边为他穿衣一边移开视线。

王爷莫非是属狗的, 怎么总挑王妃熟睡时上嘴?

就该把六出的止咬笼拿来给王爷戴上。

楚召淮好哄,慢吞吞地系衣带,混沌的脑子后知后觉记起来正事,赶紧问:“王爷呢?”

“在外头用膳。”

楚召淮忙飞快穿好,双脚发软地冲出暖阁。

姬恂果然坐在连榻边慢条斯理吃着冷食, 他仍没好好穿衣, 几乎赤裸上半身, 衣带也没系,隐约瞧见肩膀处绑着的纱布。

瞧见楚召淮醒来, 他淡淡笑了,收回视线慢悠悠喝着冷酒:“可好些了?”

楚召淮没答,快步上前,紧张得一把扣住姬恂的手就要探脉。

视线一瞥,姬恂的右手也缠着纱布,还在微微渗着血。

马车上也伤到右手了吗?

楚召淮来不及管小伤,皱着眉头先探脉。

姬恂支着下颌笑着看他,熟练地就要插科打诨:“神医……”

楚召淮不知哪来的胆子,直接呲儿他:“你别说话!”

姬恂:“……”

一旁候着的赵伯和殷重山:“……”

几乎将这辈子所有悲伤之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强撑着没有笑出来。

姬恂生平第一次被人凶,罕见愣了愣,很快又慢悠悠笑开,手肘抵在两人中间的小案上,倾身靠近:“生气了?”

楚召淮闷闷的,一门心思探脉,不想理他。

离得近了,能瞧见楚召淮唇上已结痂的伤口,姬恂移开视线,又坐了回去。

“那药本王喝了多年,断药艰辛,实在没忍住。”姬恂解释,“是本王意志力薄弱……”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楚召淮终于抬眼看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原来只是没忍住呀,太好了,我还以为是陛下调兵谴将让上千精兵强行按着王爷往嘴里灌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姬恂:“……”

赵伯肃然说:“锅里还温着药呢,我先去瞧瞧。”

殷重山也说:“晋凌来了信,我这就为王爷取。”

两人迅速远离战场,省得被殃及池鱼。

姬恂服了药,脾气好得不得了,被这样数落却还在笑:“和神医预想得差不多吧。”

楚召淮:“……”

楚召淮脸色更沉了。

姬恂懒懒道:“如何啊神医,本王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楚召淮见他还嬉皮笑脸的,气不打一出来。

他不习惯和别人起冲突,只好憋着气闷闷不乐,耷拉着眉眼在那写方子,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讲。

姬恂也没再搅扰神医的思绪,盯着楚召淮唇角的伤口,不知在想什么。

楚召淮很快将方子写好,交给下人去抓药。

一旁放着赵伯准备的药膳,楚召淮饿了许久,垂着眼捧起来喝了一口汤。

只是药膳过烫,刚含到口中舌尖便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艰难吞下后呼了呼气。

姬恂见状将碗夺过,眉头轻蹙:“怎么,烫到了?”

“呼……”楚召淮含着舌尖呼出一口气,眼圈烫得通红,含糊发出几个字,“舌尖疼。”

姬恂手一顿。

楚召淮疼得直吸气,总觉得舌尖好像被咬破了。

睡个觉而已,难道睡相差到开始自己咬自己?

楚召淮缓解那股疼后,才小心翼翼去用晚膳。

其实姬恂的情况竟然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得多,不知是饮药后又失了不少血的缘故,那药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依着脉象并未前功尽弃,只要调整方子,等下个月初五时控制住,问题便不大。

只不过剂量可能得要拿捏得极其精准,因为他也不确定若是出了差错,姬恂会出现何种后症。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楚召淮吃个饭的功夫将姬恂的脉象顺了个遍,刚将碗放下,姬恂手指捏着一个玉瓶随意递过来。

楚召淮抬头看他,语调还是冷淡:“什么?”

“望仙楼用药人炼制出来的金丹。”姬恂笑着道,“神医给瞧瞧里面加了何物?”

楚召淮看他这副样子就暗暗生气,垂着眼不配合:“让我验药,得花银子。”

姬恂一扬眉:“之前神医可没和本王这般生分。”

楚召淮忍了又忍,没忍住呛他:“之前王爷也不像现在这般不遵医嘱,意志力薄弱。”

姬恂:“……”

姬恂被怼了两三回,终于确定一向兔子胆就算再动怒也只敢瞪他脚尖的楚召淮……

竟然真的在生气?

且还是一时半会哄不好的那种。

不知怎么姬恂笑意更深了,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温柔道:“神医别生气了吧,本王下次绝不再犯。”

楚召淮轻轻哼了声,才不信他。

姬恂眸光一动,忽然捂住肩膀,眉尖一蹙。

楚召淮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还伤着,赶忙问:“疼吗?谁给你包扎的,用的什么药?!”

“无碍。”姬恂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轻飘飘道,“只是拔出尖锐木头时被剐了下骨头,府医说仔细修养,一个月便无碍。”

听到“尖锐”“剐骨头”这些词,楚召淮心疼得直咧嘴,急道:“王府府医是庸医王爷现在还不知道吗?不光不会包扎,连安神药剂量都差得一塌糊涂!当时为何不喊醒我?”

姬恂带着笑注视他,体贴极了:“王妃受惊,多多休养为好。”

楚召淮:“……”

这话楚召淮听出来了,是在故意卖惨。

可失控马车上姬恂的确将他严密护着,连根头发丝都没伤到,楚召淮从未被人这般护着,这顿“卖惨”下来,气也逐渐消了。

楚召淮眼神从姬恂的脚瞪到脖子,不情不愿地将药瓶夺过来,给他验药。

刚打开瓶塞,一股明显的血腥味扑了过来。

楚召淮眉头轻轻一皱。

这药和上次姬恂送来的大药味道相近,却露出一股过分香甜的气息。

楚召淮来了兴趣,手指捏着通红的药,正要往嘴里放。

姬恂早就瞧出他的打算,两指轻飘飘捏过药丸,淡淡道:“就这样舔。”

上次姬恂也不让自己碰,楚召淮也没多想,小臂搭在小案上,微微扬起修长脖颈凑到姬恂手边,用未受伤的舌尖舔了下金丹。

姬恂脖颈轻动,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几乎移不开。

楚召淮飞快舔了舔,歪着头沉思许久,“啊”了声:“是喜春散。”

姬恂眼眸轻颤,回过神后眸底欲望一时半会无法消退,只好半阖着眼:“什么?”

“男女欢好,助兴增情。”楚召淮用一旁的冷茶漱了漱口,蹙眉道,“望仙楼就给陛下进献这种药?”

姬恂将金丹收起,心不在焉点头。

楚召淮衣袍穿得严严实实,一点没有在浴桶边一边勾人一边含笑解衣裳的媚态。

看来这药效显著,颇有掏空皇帝内里的趋势。

八成姬抄秋已和望仙楼勾结。

楚召淮想了想白日姬恂那古怪的脉象,像是想通了,愕然地说:“你服用过这颗金丹?”

姬恂眉梢一挑:“嗯。”

楚召淮思考半晌,却并未姬恂想象中的担心,反而松了口气:“还好,王爷服用应该效用不大,虚不受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姬恂总觉得这话很怪异,问他:“什么叫对本王效用不大?”

楚召淮不好当着面说他不举,生怕伤了王爷的自尊心,只好心虚地顾左右而言他。

“往后陛下再赐药,就莫要吃了——我明日按照这药的样式搓些差不多的甜丸,王爷见陛下时就塞袖里,吃药时偷龙转凤便可,加点鲜花汁颜色似乎更像。”

姬恂眼眸一眯。

楚召淮一惯不太会说谎,此时几乎将“我好心虚哦”写在脸上,手中忙得不得了,一句话的功夫又喝水又碰茶杯,还抽空将瓶子整理好推回去。

姬恂仔细品了品楚召淮方才那句话,倏地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就笑了。

——这回是气的。

楚召淮不敢看他,看向西洋钟估摸着时辰不早了,绷着脸站起身:“王爷受了伤,该早些安寝,我……我去准备明早的药。”

说罢,赶紧一溜烟跑了。

姬恂似笑非笑注视他狼狈而逃的背影,将盛着金丹的瓶子在左手五指中随意把玩。

效用不大。

怪不得愿意让他同塌而眠,敢情是觉得没有威胁。

***

楚召淮像是被狼撵似的逃出寝房,先去瞧了药后,又找了赵伯一趟,在外溜达几圈才小心翼翼回去。

寝房的灯已熄了,只有暖阁还有一盏烛火。

楚召淮松了口气,推开门进内屋。

方才刚醒来时浑浑噩噩的,如今在外吹了圈冷风,脑子也清明不少,可喜可贺地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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