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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时还觉得花二十万两只为烧一炷香的是人傻钱多的败家子,如今置身古刹,似乎理解为何会有人为抢护国寺的头炷香而一掷千金。

此地让人觉得的确会有神灵居住。

正惊叹着护国寺的壮观,轮椅骨碌碌的声音传来。

一听就是败家子的架势。

楚召淮立刻不笑了,垂着眼退到一旁。

只是轮椅刚行至他面前,就见懒洋洋连看都不看他的姬恂突然伸手握住楚召淮垂在一旁的左手。

楚召淮被牵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就要收回手:“王爷!”

自重!

“先去禅房休息。”姬恂瞧着姿态随意,握楚召淮的爪子却是半点没松,“等子时到了再来大殿烧香。”

护国寺人来人往,楚召淮不好闹得太难看,只能硬着头被牵着手走。

璟王突发奇想要来护国寺烧香拜佛,护国寺的高僧还当是哪儿来的谣传,直到府内亲卫提前来安排住处,僧人这才信了,匆匆准备迎驾。

楚召淮闷闷地跟着姬恂受了礼,余光看向面前颔首行礼的众位僧人,心中“啊”了声。

众位高僧身形高大,各个都得仰着头去看,满脸肃然还紧绷着身体,不像迎接,倒像是赶人。

楚召淮没见过这阵仗,往后退了退。

姬恂修长的两指懒懒敲着楚召淮跳得极快的脉搏,冷淡瞥了一眼:“诸位高僧何必这般杀气腾腾,护国寺又非金砖玉瓦筑成,难道本王还能将你们这破破烂烂的和尚庙给拆了卖银钱不成?”

众人:“……”

楚召淮:“……”

好好好,怪不得人家让全寺最精壮的僧人来迎接你,实至名归。

众僧人修养极佳,眉头动都没动,恭敬地将姬恂迎了进去。

护国寺禅房并非寻常寺庙那般清冷简陋,房内宽敞,布置得极其雅致,却只有一张榻。

楚召淮心中一激灵。

姬恂就算再疯,也不至于在神佛满天的佛寺里对他做什么吧。

正胡思乱想着,姬恂突然道:“不会。”

楚召淮一愣,差点以为自己一时出神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姬恂松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道:“王妃不必担忧,本王不至于这般荒淫。”

楚召淮脸一红:“我……我没那样想。”

姬恂笑起来,温柔道:“是,王妃坦坦荡荡,并没有见了一张床就呼吸急促瞳孔发散脉搏跳得宛如将军令,是本王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召淮:“……”

楚召淮耳根通红,强装镇定:“王爷知道就好。”

姬恂:“……”

“唔……”

殷重山搬着炭盆进来,被门槛绊了下,面色沉痛地将东西放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背影悲壮,宛如是个要赴死的勇士。

很快,外面传来周患疑惑的声音:“重山,你笑什么?发羊癫疯了?”

殷重山:“……”

姬恂凉凉扫了一眼外面,伸手拨了下轮椅的木轮。

楚召淮还当他要去其他禅房住,赶紧眼巴巴地目送。

……然后就瞧见姬恂乘着坐骑到了床榻边,将手一撑翻身上榻,看着竟是要睡了。

楚召淮:“?”

不是不荒淫吗?!

姬恂看他,淡淡道:“王妃不安寝吗?”

楚召淮故作镇定道:“王妃不安寝……不是,王……我方想起和世子还有话未说,就不叨扰王爷休息了。”

说罢,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姬恂注视着半掩着的门良久,缓缓笑了。

周患在门口“嘿”了声:“王妃果然跑得很快哈哈哈!”

殷重山赶紧将门掩上,狠狠瞪他:“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周患声音轻了些,却还是满脸疑惑:“重山,王爷的遗忘症是不是也传染给你了?‘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你可劲儿夸就得了,总不会出错的’,这话不是你说的?”

殷重山满脸痛苦:“但你能不能分分场合。”

“什么场合?”

“明眼人都瞧出来王妃还在生王爷的气。”殷重山坐在禅房外,压低声音打算再和他讲道理,省得王爷真把他砍了,“你仔细想想自己说的话,哪句让王爷欢心?”

“我每一句都在夸啊,但王妃生王爷的气也不是我的缘故。”周患脑子一根筋,无法理解,“再说了,王妃为何还在生气?侯府待他不好,楚荆和楚召江遭了报应,他不该高兴吗?”

殷重山撑着头,痛苦非常,不想说话。

周患绞尽脑汁思考半晌,忽然道:“我知道了。”

殷重山大喜过望地看他,用眼神鼓励他。

知道什么了,说出来。

周患沉声说:“王妃是不是喜欢王爷?”

殷重山:“……”啊?

“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他却把我当棋子,即使那局对我有益处,我还是会伤心。”周患像是彻底想通了,喜滋滋地道,“王妃定然对王爷情根深种,这就是书上说的爱之深责之切吧。”

殷重山:“……”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

殷重山头疼欲裂:“你要不还是去巡查吧。”

省得这混账话被王爷听到,狠狠罚他两年俸禄。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姬恂站在门口冷淡看过来。

殷重山和周患赶紧起身,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罚俸一年。”

殷重山脸微微扭曲,硬着头皮说是。

正等着王爷继续罚口无遮拦的周患,就看姬恂裹着黑色披风,宽大的兜帽罩在头上,神色冷淡抬步就走,没有丝毫罚周患俸的准备。

殷重山傻眼了。

周患怜悯地看着他:“好可怜,你怎么又被罚俸了?是不是说错什么惹王爷生气了啊?”

殷重山:“……”

这世上惟独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

楚召淮在姬翊的禅房窝着听他们闲侃。

三人年纪相差不大,深了聊倒也谈得来,若不是身份不对,王妃今晚都想在这里凑合了。

姬翊和梁枋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国子监功课的事,楚召淮听不太懂,便抱着膝盖坐在炭盆旁昏昏欲睡。

忽然听到“咔哒”一声,像是窗户被人从外打开,他迷茫地睁眼一看,就见有几人翻窗而进,快步朝着三人冲来。

姬翊和梁枋愣了愣,没什么反应。

楚召淮倒是反应极快,立刻捂住袖子要撒毒粉。

却见那几人疾步而来,等走到近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恭敬行礼:“世子!”

梁枋处变不惊,眉眼温和道:“柏叔不必多礼。”

为首的男人将覆面巾扯下,铁面剑眉却眼露泪光:“世子受苦了,王爷特让我等择机会护送您回沅川,必不再被人欺辱!”

姬翊打了个哈欠也不困了,迷茫道:“这是你爹留给你的私兵?”

“嗯。”

叫柏叔的男人见到一旁已放松警惕的楚召淮,直接俯身磕头,咚地一声,将楚召淮吓了一跳。

“楚神医妙手回春,王爷远在沅川听闻甚是欢喜,您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整个沅川的恩人,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我等誓死为您效力。”

楚召淮赶紧往旁边侧了侧身,他没见过这种场面,干巴巴道:“起、起来吧。”

梁枋将几人扶起来:“别把楚神医吓到了。”

柏叔是个五大三粗的武人,见状忙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放轻了。

“冒犯神医了。”

楚召淮哪里被人这么规规矩矩叫神医,眉梢都要本能地飞起来了,面上却还是矜持地绷着唇角:“举手之劳罢了。”

“神医。”柏叔说,“神医可需要金银、神药、宅子产业?神医,神医神医……”

楚召淮:“……”

楚召淮被这一连串的“神医”叫得都有些飘飘然了,脑袋越垂越深,勉强稳住神情:“不必了。”

刚说出来,楚召淮微微一愣。

不对,听他们的话头,梁枋身为质子,却好像有办法护送他从京城逃出去。

那自己呢?是不是也能一起离开?

楚召淮心口重重跳了跳。

柏叔对他感激涕零:“日后神医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楚召淮抿了抿唇,并没有轻举妄动:“您客气了。”

柏叔和梁枋瞧着还有要事相商,恰好子时将至,楚召淮便起身和姬翊一起前去烧香的大殿。

护国寺烧头炷香的排场极其大,僧人身着僧袍择吉时做水陆道场,香火焚烧,在昏暗中弥漫着好似满天雾气。

很快,子时到了。

护国寺的钟声响彻偌大山间,足足一十二响,余音可蔓延数十里,惊得飞鸟阵阵。

楚召淮对什么都觉得新奇,忍不住左看右看,眼睛都在发亮。

姬翊本来兴致勃勃等着住持带他烧头炷香,但一瞧楚召淮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神动了动。

等到护国寺住持带着僧人前来迎接,姬翊干咳几声,扬声道:“本世子要什么有什么,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缺的,今年的头炷香要不就让给王妃吧。”

楚召淮诧异看他。

二十万两说让就让啦?

这位更是个败家子。

住持已至耄耋之年,眸瞳却不见半分浑浊,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他抚着雪白胡须,笑呵呵地说:“世子多虑了,璟王殿下吩咐了,这头炷香本就是王妃来烧。”

姬翊:“……”

姬翊笑容僵在唇角,整个人直直地往后一仰,险些摔下去。

世子眼尾含泪,怀疑人生。

他不是他爹的好儿子了吗?

楚召淮也满脸迷茫,他不太想承姬恂的情,犹豫着道:“我可以拒绝吗?”

“自然。”住持笑着说,“王爷说王妃想烧便烧,不想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