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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账,对什?么账?

二?夫人觉得好笑。

她帮忙打理了这么些日子,她上门?来一句对账,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摆明了说?不信自己?

二夫人撂下画笔冲出去。

白明霁见她迟迟不出来,问丫鬟要了一张板凳,正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身后站着丫鬟婆子,还有一个侍卫,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

若是可以,白明霁也不想坐,奈何今儿腿软。

终于等到人来了,白明霁打了一声招呼,“婶子。”腿还是站不起来,一起身腿根子就酸,那等子酸,像是泡了百年的老酸菜,能酸得人咬牙,索性就那么坐着了,开门?见山道?:“我来拿钥匙。”

二?夫人很看不惯她的姿态,好歹自己也是个长辈,她这?架势算什?么,耀武扬威?不由说?了一句气话?,“丢了。”

白明霁一愣,“丢了?”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钥匙放在那,等了你几日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阿猫阿叼走了,想来少奶奶也不稀罕,库房有人守着,要这?钥匙做什?么。”

“没关系。”白明霁一笑,转身同周清光道?:“听说?周公子手里那把刀削铁如泥,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劈开一把锁。”

周清光在外跑了几日,今日终于得以歇个脚,比起主子的那些事,做少夫人的跟班轻松多了,拍了拍腰间?的弯刀,道?:“少夫人放心,别说?削铁,削人属下?都可以。”

二?夫人嘴角一抽,最为看不起这?样的粗人,她娘家并非高门?大?户,从小接触的大?多都是一些粗鄙之?人。

后来遇上了晏二?爷,破费了一番心思才嫁入晏家。

能成为晏家二?夫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殊荣,从泥里爬起来的人,最讨厌的便是泥。

她倒要看看,他能削了谁?

“那就有劳周公子了。”白明霁吩咐身边的几个丫鬟和婆子一道?跟上,“把库房所有的东西都清点一遍,务必准确,可莫要让二?夫人受了冤枉。”

看着周清光带人去了库房,二?夫人面?色一僵,“少奶奶这?是何意?”

“婶子放心,对账于你我都好,一能证明婶子的清白,免得被旁人说?贪墨了我大?房的家产,二?,一手交账,一手交物,我也能清楚手里到底接了有多少东西,日后长辈问起来,我也能答不上。”说?完侧身,指了指身后叠起来的一大?摞账本,同二?夫人道?:“这?些是侯爷每年的食邑,侯爷乃万户侯,名?下?所有的产业,我这?几日都整理了出来,不知道?婶子这?里有没有各铺子良田的账本,也省得我挨个地方去跑一趟。”

二?夫人眼皮一跳,张嬷嬷说?得没错,她这?几日就是在憋着招。

侯爷有万户食税权,各类铺子庄子无数,她一个新妇没有人领着,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摸清。

老夫人纵然想帮她,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些老夫人腿脚走不动,外面?的庄子铺子、赋税,都是她的人去收的。

一把钥匙,非要她还,她还了就是,但外头的产业,她想要一下?子就抓到手里,怕是没那么容易。

短短几日,她能把侯爷的产业摸透?

二?夫人不信,“少奶奶既然整理出来了,那就照着一家一家挨着去拿账本,你问我要,我哪里有,那些庄子铺子跟久了都记在了脑子里,熟能生巧,哪需要什?么账本。”

白明霁笑了笑,夸赞道?:“婶子聪慧,非寻常人能比,没有也无碍,我派些人多跑几趟,横竖总得要复盘,也偷不了懒。”

复盘?

盘什?么?铺子、良田?

二?夫人心头冷笑,她疯了吧,这?又不是年底,累死谁呢?她也不怕这?一当家,就遭了账房的记恨……

“昨儿我已复盘了一家。”白明霁拿了最上面?的账本,翻开,缓缓地道?:“城郊的元春茶庄,我与秦管事对过了账,发现产量与支出严重不符,不知道?婶子能不能替我解惑?”

白明霁抬起头,含着笑看向二?夫人,眸子里却冰冰凉凉。

二?夫人脸色一变。

元春茶庄,晏家的直供茶庄。

每年出来的春茶,只供应给侯府,从不外卖。

可侯府的主子们一年到底,能喝多少茶?还不是被那些个下?人昧了去,不知道?偷拿了多少。与其给那些下?贼的人糟蹋,不如卖出去换几个钱。

尤其是那十丛古茶树,说?是说?只留给老夫人,可她一人,哪里喝得完十丛古茶?八成是被她屋里那春枝享用了。

一个下?人都能享用,她就不能?

是以,前几日派人去采摘了五丛。

二?夫人心头一跳,她什?么时?候去的茶庄?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二?夫人终于开始慌了。

她这?一番盘下?去,自己这?些年昧下?来的那些钱,还有在外的暗铺子,都会被扯回来。

二?夫人捏了一手的汗,还没想出来如何应付,身旁的张嬷嬷替她出声了,“少夫人这?话?,二?夫人恐怕也解不了惑,元春茶庄是晏侯府的家茶,每年出来的新茶,都得运来府上,谁还敢贪墨?再说?了茶叶这?东西,一泡水就没了,谁也不知道?会消耗多少,春茶送来府上,二?夫人便派到了各个屋里,咱们也没去计数,少夫人要是觉得账有问题,大?可去各个院子里问问……”

“张嬷嬷。”白明霁一声打断她,从椅子上起身,忍着腿软走她面?前。

张嬷嬷还想与她掰扯,“少夫……”

白明霁突然抬手“啪——”一巴掌扇在了张嬷嬷脸上,寒声质问:“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与二?夫人论?事,轮得到你当奴才的插嘴!”

白明霁的狠,白府的人知道?,但晏家的人还从未见识过。

往日里只知道?她不喜走动,鲜少与人接触,谁知这?一出手,竟打了二?夫人的陪嫁嬷嬷。

那一道?巴掌声清脆,别说?二?夫人,院子里站着的所有奴才都愣了愣。

张嬷嬷半边脸被打得火烧火辣,耳朵也发出了嗡鸣,侧目惊愕地看着她。

试想自己在侯府指点了这?么些年,连老夫人与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只有她打人的份,哪里有挨打的时?候,眼底甚至篡出了几分愤怒。

白明霁冲她一笑,“怎么,要还手?”

“奴才不敢。”张嬷嬷咬牙捂着半边脸,转过头便与瞪着大?眼尚未反应过来的二?夫人跪下?,托着哭腔道?:“奴才护主心切,是替夫人说?了一句公道?话?,不成想被少奶奶教训了一巴掌,她这?哪里是打的奴才的脸啊……”

二?夫人也愤怒,但一时?找不出来骂人的话?,便指着白明霁道?:“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少夫人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

“婶子急什?么,您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白明霁的脸色一冷起来,与冰霜无疑,再次问她道?:“一个屋里,一个月能饮十旦茶?”

这?半年来,她不过是不想管,不代表她就好糊弄,好欺负。

二?夫人竟被那么一双眼睛看得有些犯怵,扭过头,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白明霁逼问:“婶子不是说?什?么事情都记在了脑子里吗?”

二?夫人脱口便道?:“八成又是那些个下?人偷着喝了……”

“你住嘴吧。”白明霁突然把那账本怼到她跟前,半分面?子都不给她了,“婶子虽不是高门?,但嫁的是高门?,高门?宗妇头一桩便是贤,善。”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白明霁紧紧地看着他,“婶子连这?些都没听说?过?”

“即便没听过,以婶子的出身,当也体?会过下?等人的不易,如今翻身成了主子,享尽了荣华,为何又要将苦难施于他人。”

府上都知道?二?夫人出身低,嫁进晏家后,老夫人怕她被人看不起,还特意交代了其他人,不许拿她的出身说?事。

多少年了?二?夫人很久没听过这?么刺耳的挖苦话?了,气得捂住胸口,“你,你……”

“我说?错了?”白明霁回头,让丫鬟把人带过来。

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

脸色苍白,神智也不好。

二?夫人对她有印象,是她的人,在她院子里负责浆洗。

她怎么了?

偷她少夫人东西了?

这?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不得她吐出屎来,白明霁先问:“听说?婶子前不久丢了一枚簪子,找不到人,便扣了所有下?人的月俸?”

二?夫人冷笑,“是有这?事,怎么了?我院子里的事,少夫人也要管?”

“我管不着,但因为你克扣的那一两银子,乃这?位妇人医治家中?小儿的救命钱,钱没了,她的儿子便要断药,昨日想不开,跳了井,我屋里的姑姑为了救她上来,尚还在床榻上躺着,二?夫人不知道??”

二?夫人一怔。

跳井?这?要是被她得逞了,必定会闹到老夫人和侯爷跟前,侯爷最为忌讳府上闹出人命,到时?候她摊上的就是一桩大?事。

二?夫人额头隐隐冒出了一层冷汗,“有,有这?事?”

白明霁懒得再看她,退后把那账本交给了余嬷嬷,“拿去给老夫人。”

二?夫人一慌,“慢,慢着!”

余嬷嬷头也没回。

二?夫人彻底慌了神,没了主意,回头看向白明霁,祈求道?:“侄儿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是要对账吗,我就让人去准备账本,咱们坐下?来慢慢对……”

“不必了。”先前问她要,她不给,如今白明霁不稀罕了。

“对了,婶子在外开的那三个黑茶铺子,我已让人先封了,至于其他的铺子,我一个一个的来,婶子不用着急,这?样的账本多的是。”

二?夫人脸色霎时?发白。

白明霁扫了一眼院子内的奴才,扬声道?:“你们相互传达一声,二?房所有被克扣过银子的人,无论?是之?前的,还是这?次的,待会儿都可上我院子里来,找余嬷嬷记名?,我会一分不少地补给你们。”又道?:“我知道?丢失的那些东西,还有二?夫人的那只簪子,不是你们拿的,这?段日子让你们蒙受了冤枉,我白明霁作为晏家少奶奶,在此同各位说?一声道?歉,但我晏家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我迟早会把东西找出来,还大?家一个清白。”

清点库存,少说?也要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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