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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夫人年岁虽高?,身子骨倒硬朗,每日吃了午饭习惯歇一会儿,如今刚起?来,婆子扶着她坐在了外面的圈椅内,替茶让她漱了口,再细声问道:“老?夫人,今日想吃什么??”

午睡后少不了下午茶,天气?热了,老?夫人喜欢吃些瓜果?,“把昨日国公爷送过来的蜜桃削了吧。”

婆子应了一声是?,转头?去屋里取,端起?碟盘事,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昨日我记得是?六个,怎只有五个……”

一个桃罢了,当是?自己记错了,取出两?个拿去洗了,再削好取最红最软的地方,切成?块儿,摆盘端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来没来得及伸手,便听到了一阵动静。

院子里的家丁和婆子齐齐被挤退到了院子内,随后十?来个黑压压的侍卫跟在一位身穿孝衣的人身后,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老?夫人一愣。

许是?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闯上门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几日天气?好,门扇没关,岳梁抬头?时也看到了屋内坐着的老?夫人,拱手对?她行了一礼,“晚辈见过老?夫人,今日冒昧登门,还请老?夫人见谅。”

话音一落,适才被打散的家丁和朱世子追了上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朱国公也赶到了。

岳梁神色淡然,只看着里头?的老?夫人,亮出了皇帝的令牌,黑眸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跟前?的院子,提高?了声音道:“晚辈岳梁,大理寺少卿,昨夜家中走水,家母不幸葬身于火海,晚辈恐其灵魂下不了幽都,素闻老?夫人名望,今日特此前?来请老?夫人前?往替家母镇魂扶棂。”

朱老?夫人老?是?老?了,耳朵和眼睛都没问题,起?身让婆子搀着走了出来,看了看岳梁手中皇帝的令牌,问道:“是?岳家老?夫人?”

岳梁垂目回话:“正是?。”

朱老?夫人没出声,示意婆子将她扶到院子内,到了岳梁跟前?,松开?了婆子的手,微微提了提衣袍。见她要往下跪,朱国公面色一紧,脚步往前?迈去,朱世子也出声阻止,“祖母!”

岳梁也没让她跪下去,缓缓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圣上贤名,素来敬重臣子,老?夫人乃先帝亲赐一品诰命夫人,不必行跪。”

朱世子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推开?他,护在老?夫人身前?,“祖母不能去!他岳家算什么?东西,配得上祖母去扶棂!”

“住嘴。”朱老?夫人出身于高?门,虽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尤为重礼,容不得子孙在人前?失礼,既已有了皇帝的令牌,这一趟,她是?如论如何都要去了,看了一眼自己脸色铁青的儿子,倒没觉得有何丢人,同岳梁道;“早年我与岳老?夫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身去,我身为长辈,该当去看一眼。”

朱国公还在等?着人来救场,只能拖延时间,上前?道:“既然老?祖宗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岳大人先同朱某去前?厅喝一盏茶,也容老?夫人梳洗一番如何?”

岳梁没动。

朱国公又唤了他一声,“岳大人,请。”

岳梁突然道:“岳某最近在查驸马爷的案子,怀疑驸马恐还活着,八成?又是?同长公主在闹别?扭,国公爷若是?看见了人,还请告之。”

朱国公脸色一变,稳住心绪道:“还有如此之事?岳大人放心,若有消息,必会相告。”

岳梁冲老?夫人拱手,“那晚辈就在外恭候老?夫人了。”

说完刚转身,便见老?夫人的屋内突然窜出一人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已躲在了岳梁身后,抓住了他的衣袖,连连道:“岳大人,救命。”

岳梁扭过头?,看着跟前?衣衫褶皱,头?发凌乱,一身狼狈之态的人。

正是?‘死’去的赵缜。

耳边一瞬安静下来。

岳梁缓缓抬头?,看向朱国公,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朱国公脸色难看至极,先前?尚且还能忍,如今知道自己没了出路,眼里已起?了杀意,吩咐婆子,“把老?夫人扶进屋。”

“这,这是?谁啊……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老?夫人一阵后怕,吓得失了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见屋里竟然躲了一人,也被吓到了,赶紧把老?夫人搀扶进屋。

待门扇一合上,朱国公便道:“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身后的家丁瞬间换成?了府里的暗卫,冲上来与大理寺的人厮杀成?了一团。

赵缜这几日躲在老?夫人的床底下,白日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夜里等?到老?夫人歇下了才敢出来,怕暴露,不敢偷吃太多?的东西,两?日下来,人早就没了力气?,此时脸色惨白,只求着岳梁能带他出去。

岳梁也给了他保护,吩咐身后的侍卫,“先送驸马爷走。”

一场厮杀,刀光剑影,大理寺的侍卫紧紧地护着赵缜和岳梁。

两?人皆乃文臣,不会耍刀,大理寺的侍卫再厉害,来的也不过十?来人,几人很快被包围其中。

正是?水深水热之时,院子上方的瓦片上突然飞来了一阵箭雨。

朱国公脸色大变,大理寺的人趁机带着岳梁和赵缜冲出重围,一路往外退,退至一处角门时,岳梁没再走了,同赵缜道:“赵公子先走,外面有人会接应你。”

赵缜捡回了一命,对?岳梁感恩戴德,抱拳道:“多?谢岳大人,今日救命之恩,赵某来日必会相报。”

岳梁点?头?,“嗯。”

赵缜只想快速离开?这个随时会要他命的地方,起?初朱国公劝他假死之时,他便不同意,人一旦死了,价值也就没了,他如何‘复活’?

可朱国公一意孤行,说什么?为了揪出背后之人,让他暂时先忍耐几日。

谁知这一忍耐,便忍了一个多?月,外面的人恐怕早就以为他死了。

果?然,朱光耀生了杀心。

他能考中状元,当上驸马,并非愚笨之人,不断与朱光耀周旋,最后知道他铁了心要灭口了,不得已才偷溜到了老?夫人的屋内,躲在床底下两?日。

若非今日岳梁凑巧来了院子,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光。

终于出来了,赵缜一路直奔向门外。

冲得太快,被门槛绊住,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一抬头?,便见对?面的巷子墙下立着一位青衣圆领长袍的公子爷。

正双手抱胸懒散地靠在墙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赵缜再熟悉不过。

不是?晏长陵,又是?谁。

赵缜:……

时隔两?世,再看到这张脸,梦里那些挡在眼前?的黄沙虽已不存在,可对?晏长陵来说,依旧是?一场噩梦,微微弯唇,起?身朝他走去,“赵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