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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志富对于冯铁柱是自己亲儿子这件事, 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

哪怕何翠云说了这是他儿子,但冯铁柱是在她嫁人之后怀上的,到底是谁的种, 大概只有天知道。

所以,吴志富对这个儿子始终亲近不起来。

此时见冯铁柱一身反骨,恨不得把他这个亲爹气死,他就更不喜了。

“滚, 以后不要来了。”

顾秋实呵呵:“要不是我娘在这里,你当我爱来?”

他抓了张玉宜的手,转身就走。

身后是吴家人的吵闹声, 顾秋实心情不错, 带着张玉宜往小路上去。

这条小路是田坎,最近不是割稻子的时节,路上几乎没有人。张玉宜忍不住低声问:“你爹到底是谁?”

“我姓冯啊。”顾秋实语气笃定。冯铁柱就是这么想的, 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吴志富的儿子。

顾秋实来都来了,当然要将冯铁柱的身世弄个水落石出, 从处事秉性上讲, 冯铁柱跟吴家人没有一点相通之处, 论长相,冯铁柱也是更像冯父。与吴志富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吴志富要认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因为想从他手里拿到好处罢了。

上辈子夫妻俩的算计一切顺利, 冯父死了,一家子不用搬走。吴志富可从头到尾都没有与自己的冯铁柱相认,甚至还出手害死了他。

由此可见,无论吴志富嘴上怎么说, 打心眼儿里就没把冯铁柱当成亲生。

真要是亲生儿子,他哪里下的去手?

张玉宜握住他的手:“以后我陪着你。”

顾秋实笑了, 反握住她的。

冯父一直防着周家母女卷土重来,但到了他大喜之日,也不见人找来。

再次娶妻,冯父也没多少欢喜,他更多的是害怕怠慢了客人,再影响了父子俩的名声。

李氏和婆家几乎闹翻了,外面的人都说她与小叔子不清不楚,那个混账男人对她确实有些想头,也因为此,原先的弟妹简直是恨她入骨。如今李氏再嫁,婆家人恨不能敲锣打鼓送她。

而李氏娘家的爹娘已经不在,跟弟弟也不亲,当然了,到底是亲生姐弟,还是愿意送她出阁。但也仅仅是提供一个让她出阁的屋子而已。

两人都是二婚,冯父想着胡乱凑合一下,顾秋实不允许,院子里挂满了红绸,新房也重新整修过,就连席面和迎亲队伍,也与他成亲时差不多。

何翠云听说姓冯的再娶比当初娶她时办得上心,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她也知道,如果她在这种场合出现在冯家,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被人笑话。

婚事还算顺利,赶在中午之前,李氏进门,与冯父正经拜堂成亲。

席面一开,院子里热闹非凡。

李氏不觉得自己是那需要躲着害羞的新嫁娘,她揭了盖头后,撸袖子就去厨房帮忙了。

二婚嘛,这也正常。

有人开玩笑,李氏也坦然接受,她是个豁达的人,很快就和村里的妇人聊到了一起。

午后,客人渐渐散去,桌椅收拾好,喜庆瞬间散了大半。

李氏忙着洗洗涮涮,她特别能干,张玉宜拿不到大头,只能在边上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冯父今日被人灌了酒,他坐在大门口,整个人有些恍惚。

“爹,你不高兴?”

冯父回过神,看了一眼李氏:“我高兴啊。就是起太早了没有精神,我年纪大了,跟你们年轻人不能比。”

“李姨挺好的。”顾秋实笑吟吟道,“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怎么会?我们可是约定好了要白头偕老的。”

冯父信誓旦旦。

话是这么说,等到了夜里,冯父回房后,李氏正在铺床,她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忙里忙完没个消停。

往日冯父也爱打扫自己住的地方,但还是不如李氏收拾得妥帖。

“辛苦你了。”

李氏身子微僵,她手里抱着深蓝色的被子,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睡外面吧。”冯父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太拘束,咱们还要在一屋住好多年呢。”

冯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娶,而李氏呢,嫁了一回,被娘家和婆家伤得够够的。她其实也不想再嫁,但是婆家留不住,娘家没有她的地方,继续赖着,多半要被小叔子拖下水。

等到名声毁了,她想要再找个合适的人选搭伙过日子只会更难。

冯父也看明白了,如果他不再娶,儿子儿媳不放心,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李氏嫁给他,以后照顾他起居,作为回报,冯父管她的衣食住行。两人对外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李氏嗯了一声。

“冯大哥,你是个好人,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咱们互相照顾。”冯父这些日子没少和她相处,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就是命苦了些。

新婚之夜,两人各拥一床被子睡觉。

这些事,隔了一个堂屋的顾秋实不知道。

不过,新婚夫妻之间该是什么模样,他一眼就看得出,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氏已经做好了早饭,冯父在旁边磨刀。

这两日就要秋收了,得把刀磨出来。

张玉宜很不好意思:“李姨,你不用起这么早。或者你起来以后叫我一声,咱们一起做饭……”

“我睡不着。”李氏张口就来,“吃饭了,我去拿碗。”

今天吃的是昨天的剩饭和剩菜,李氏手艺不错,重新炒了下,味道比昨天更好。

冯父还夸了几句李氏的手艺,两人相处起来,客气又疏离。

这两人昨晚上多半没圆房。

男女之间,但凡亲密过,那种气氛是不同的。

顾秋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决定不多管。在当下,夫妻之间但凡成亲后,如无意外,那都会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现在没感情,两人往后还有几十年呢,这俩都是不错的人,早晚能处出感情来。

“铁柱,你说咱们是请人收粮食,还是我们自己上?”

顾秋实不怕去地里干活,但冯父年纪大了。如果不请人的话,冯父肯定要去地里折腾,他在大牢里待了十年,身子亏得厉害,经不起劳累。

“还是请人吧。”

村里好多人都喜欢到外头去找短工干,如今家门口就有活,他们求之不得。

一家人不用秋收,便也不忙碌。

值得一提的是,村里富裕的布子冯家,还有五六户人家也是请人秋收。

这一日,顾秋实去河里洗被子……冯家院子里虽然有井,但被褥这种大件,还是送到河里去洗比较方便。

想要被子干得快,还得使劲拧,于是,冯父也去河边帮忙。两人在干活时,有一群人到了河边的水田之中。

顾秋实瞅了一眼,那些不是村里的人,看样子也不像是来帮忙秋收的亲戚。一个个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应该是被请来的。

他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拧被子时,察觉到冯父脸色不太对劲。

“爹,你怎么了?”

冯父看了一眼割稻的其中一人的背影:“我会蹲大牢,就是拜他所赐。当时我把他捅了好几个窟窿。”

顾秋实:“……”

冯父出事时,冯铁柱说是九岁,但他有父亲宠着,前面的九年过得很单纯,而出了杀人这种事,众人都三缄其口。

自从冯父被抓走,何翠云那段时间浑浑噩噩,还需要儿子照顾,这样的情形下,冯铁柱再想知道真相,也问不出口。

后来他问过,都被何翠云糊弄过去了,问得多了,她就说她也不知道。冯铁柱一想,父亲砍人的时候,他们母子都在村里,母亲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直到现在了,冯铁柱也没有见过那个真正被父亲伤害了的人长什么模样。

“爹,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冯父看了一眼儿子,忽然扬声喊:“蛮牛!”

弯腰割稻子的人中有一个起身扭头望来,看清楚父子俩后,他脸色都变了,半晌才挤出一抹笑容:“冯哥,早就听说你出来了,我还想来探望你呢,只是一直不得空。”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冯父招了招手。

蛮牛有些为难:“我拿了工钱的。”

他们是几人合伙干,完了从东家那里拿到工钱以后平分。蛮牛歇一会儿,其他人就得多干。

十年前的蛮牛二十三四,因为家境贫寒,本身又不务正业,没有人愿意帮他说亲。后来他又受了伤,养了足足大半年才好转。不过,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蛮牛自那之后好像转运了,伤还没好就认识了一个姑娘,两人很快谈婚论嫁。蛮牛伤一好,二人就成了亲,同年就生了个儿子。

“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要是不来……”冯父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

蛮牛脸色微变,硬着头皮上前:“冯哥。”

冯父上下打量他:“伤好了?”

蛮牛特别尴尬:“早好了。当年的事,是我嘴欠,但哥你也没放过我,我肚子上现在还有好几道大疤呢。”

说着,就撂开了肚子上的衣衫,露出了几个伤疤。十年过去,疤痕淡了不少。顾秋实瞅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当初是你拿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挑衅我爹是不是?”

蛮牛霍然抬头:“没有的事!”

否认得太快,更显得心虚了。

冯父呵呵,拍了拍蛮牛的肩:“你以身入局,连命都不要,是我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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