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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五个人都受着伤, 全部都需要看大夫,还个个都要用好药。对于谭利民而言,真的是很大的压力。他这会儿勉强撑得住, 是因为以前借的银子都还在,且谭二生意越做越好,有债主上门,他都用儿子的铺子打发掉了。

将心比心, 谁要是欠了他一笔银子,但人家儿子的生意蒸蒸日上,他也不会太着急。

可问题是, 儿子不会帮他还债。

也不知道这个谎言能瞒多久, 等到债主发现谭二不会帮忙还债,他也要完了。

谭利民听到蒋氏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他真的很想发脾气, 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谭家就已经破败了。这些事蒋氏都是清楚的, 他又没有刻意骗她。

“我手头的银子不多, 大概只够请大夫, 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得省一点。”

蒋氏满心惊惧,已经失了稳重和理智, 闻言放声大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如果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们母子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谭利民,你得负责呀,你得把我养好,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吃过这种苦。今天那马儿险些就把我摔死了, 我……我不想死……呜呜呜……”

谭利民心情格外复杂。

当初蒋氏刚成亲那两年,二人私底下来往时,谭利民还会特别小心。但一晃十多年过去,两人的儿子都快要成家了,他对于二人关系暴露这件事就不怎么放在心上。潜意识里,他认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你别哭,我会想办法的。反正你也赚不到银子。”

蒋氏:“……”

她恨恨抬起头:“原本我有丰厚的嫁妆,爹娘在我出嫁时,就没想过让我这辈子自食其力。”

那么多的家长全部留在了魏府,她还不敢讨回,说到底都是因为谭利民的存在。

谭利民面色铁青:“这些天我也没有饿着你!”

蒋氏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她垂下眼眸:“我不是要怪你,也不是嫌弃日子清贫,实在是被吓着了。”

谭利民嗯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敲门。

蒋氏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但这会儿满心后怕,腿特别软,一时间起不来身去开门。

谭利民倒是不腿软,但是他的腿受了伤,大夫说了,能少动就少动,万一裂开了伤口,可能也会有性命之忧。

两人对视一眼,门口的人却等不及,由一开始的敲门变成了砰砰砰,也不知道是在用手锤还是用脚踹。

眼看门口的人来者不善,蒋氏吓了一跳,今天的事情,她怀疑是娘家哥哥给她的教训。当然了,也可能是魏二爷想逗逗她。

无论是谁动的手,对蒋氏而言,那都是她不能反抗的存在。

“谁?”

门口的人不说话,似乎有人被训斥了一句,然后踹门又变成了敲门。

院子里俩人谁也没动。

还是魏姝儿受不了这敲门的动静,大踏步到门口去开。

蒋氏出言阻止,但是魏姝儿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门才打开一条缝,立刻被人强行爆开。

真的是爆开。

门外站着十多个人,一拥而上,不光将门打开到最大,还将门后的魏姝儿给挤到了地上。

魏姝儿摔倒在地,她的脸本来就受了伤,落地时又在地面擦了一下,当即痛得她惨叫出声。

但是院子里的几人谁也顾不上她,蒋氏想要上前护着女儿,但动作比脑子更快,不进反退,身子躲到了谭利民的身后。

谭利民看着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强制镇定下来,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院子虽然不是我的,但却是我租的,如今是我所有,你们强行闯进来,那是触犯了律法!出去!”

为首的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上和手臂上都有伤疤,整个人吊儿郎当:“我们来找魏启民的!”

谭利民听到不是来寻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你们找他做什么?据我所知,启民已经好多天没有出门,他也不是爱与人结仇的性子。”

“他欠了我们的债。”中年男人掏出了三张借据往桌子上一拍,“看清楚,全部加起来有三百八十两!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我们这么多人来,哥儿几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可能空手而归。反正,今天你们必须要还上一部分,剩下的什么时候还,必须得说清楚。否则……我们就不走了。至于留下来后会做出什么事,那我也不清楚兄弟们的想法。”

他语气里满是威胁之意,说话的间歇,其他的人关门的关门,还有人进屋去寻人。

魏启民躺在床上养腿伤,三四个人闯进他的屋子,也不理会他的喊叫,直接把人拖到了院子里,死狗一样将他扔在地上。

“魏启民,还债!”

魏启民根本就不认识这群人,方才他就想问个清楚,奈何这些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伸手一拍额头:“看我,这人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太好。魏公子多担待。”他一脸严肃,“我呢,是城里白家当铺的一个管事。我们当铺什么都收,前几天有人来当了几张借据,委托我们帮忙讨债。”

他伸手点了点那几张纸,“当铺你的师爷已经看过了,这东西绝对不假。魏公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笔债,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了母女俩身上。

蒋氏人到中年,看着还很年轻,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再次往谭利民身后躲了躲,她悄悄伸手拽着谭利民后腰处的衣衫,催促道:“你说话呀!”

谭利民能说什么?

如果是三十八两,他还可以咬着牙认下,大不了把铺子卖掉堵这个窟窿。

可能是三百八十两,除非他把自己和儿子拥有的所有东西都卖掉……这其中包括谭二那间蒸蒸日上的铺子。否则,根本就还不起。

他倒是想卖,但是谭二恨他入骨,绝对不会乖乖听他的吩咐将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铺子给魏启民堵窟窿。

“有话好好说,你们别动手。”

中年男人姓何,人称何五,也有人叫他五爷。

五爷呵呵:“其实我们真的很好说话,只要你们愿意给银子,我们拿到银子立即就走。”

谭利民心里沉甸甸的:“但我们手头没有银子,想还也有心无力。你总要给我们筹银子的时间……实话说,我不知道这笔债的存在,否则一定会提前准备一二,保证不让你们空跑。麻烦五爷宽限几日。”

五爷一笑:“你听说过我?那你就该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的习惯,只要登了门,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这是事实,谭利民看一群人的神情都毫无商量余地,他抹了一把脸:“但是我们确实拿不出来嘛,我儿子生意做得不错,稍后我去问他拿……据我所知,他这段时间敛了不少财,还这点银子不在话下。”

五爷面色不变:“不行!有件事情我没跟你说,就在前天,我们东家刚刚拿到这几张借据的时候,恰巧东家与谭东家有事相商 ,当时谭东家就表了态。如果你哪天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他身为儿子可,会给你一碗水喝。但如果你是想帮蒋氏母子,他一个子儿也不会拿出来。”

谭利民这一次真的惊讶了:“谭二认识你们东家?”

“多新鲜呐。”五爷一乐,“谭东家与我们东家一见如故,已经结拜为异性兄弟。其实,如果你没有护着这母子几人,以后也可做个老太爷颐养天年。”

说到这里,五爷摇了摇头,“你非要奔着死路去,谁也救不了你。”

谭利民心里一沉:“是谭二让你们来的?”

“谭东家只是我们东家的兄弟,还做不了我们东家的主。借据在这里,废话别多说,赶紧拿银子出来。要不然,今天我们就得带走一位。”五爷不耐烦地一挥手,“ 如果拿不出银子,那你们就商量一下由我们带走谁。”

此时魏启华就在窗后躲着看,魏启民面色格外难看,魏姝儿刚才摔倒在地,受了伤,这会儿哭也不敢哭,一个人缩在角落。她没有力气起身,毫无大家闺秀的仪态,就那么缩在门后的墙角处,听到五爷这话,她身子一抖,伸手想摸自己受伤的脸,但脸上太过疼痛,她又不敢去触碰,手指颤抖着摸了一下,惨叫一声。

声音都叫出来了,才想起这会儿不该叫,魏姝儿对上五爷玩味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

“我容貌已毁,就是个废人了,即便是把我带去接客,也没有人肯花银子……你放过我。我赚不了银子,你带我离开后,一定会后悔!”

她太过害怕,想到什么说什么,简直是颠三倒四。

五爷看向了谭利民。

蒋氏就在谭利民的身后,察觉到五爷看过来的目光,她急忙低头看地:“我年纪大了,容貌也毁了,我……若你带了我走,一定会吃亏。”

闻言,五爷嗤笑:“你们这一家子毁容的毁容,残废的残废。我带哪个不亏?干脆今天带走两人,要不然,我也没法儿跟主子交代。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商量,商量完了要是还没个定论,那我们就带着一男一女。带最年轻的吧,年纪大点的留在这里帮忙凑银子。”

魏启华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银子不是他借的,他又是家里年纪最小的,论起来还是个孩子呢。这债不管谁还,能不能还得起,都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是五爷这话一出,他再也淡定不了,立刻推开窗户,强调道:“我还是个孩子,做不了事,腿还伤着你们,一会儿还得抬我走……”

谭利民扭头看向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凑够了银子来救你。也不是我偏心,而是你年纪小,留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事,但你哥哥姐姐不同,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们留下,还能帮我商量着抽银子的事。”

他顺口就说了哥哥姐姐,蒋氏听了,顿时就慌乱起来。

如果姐姐不去,那一男一女中的“女”就只有她了。

“姝儿,你跟他们去吧。我在家里筹银子。”

魏姝儿突然就怒了:“我才不要。你又没有可以求助的人,留下也跟个废物一样,你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反正你已经一把年纪,也不再是清白之身。被他们拖走了也不要紧,但是我不同,我以后还要嫁人呢,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被他们带走过,以后谁会娶我?”

这是事实。

魏姝儿已经毁了容,烧伤本就难治,烧伤留下的疤想要除得一干二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她没有了容貌,万不能再失了清白。

清白这东西,有时候不是自己说有旁人就会信。如果今日跟着五爷他们离开,不管她的清白还在不在,外人都一定会觉得她已经被男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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