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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灶房,灶台上仍有余温,揭开锅盖后锅内却只有水,他走到院中看着架子上的青菜和满地乱跑的鸡有些愣怔。自从母亲过世后,他还没将做饭这件事学会,他一日三餐大半是在府衙的饭堂解决,跟董心五外派时有专门的餐食经费,即便偶尔无事在家,也有何姐或关老头两人将饭菜做好送过来,尤其是何姐,她知道关老头年老眼花不愿让他动手,是以多半都是她在伺候谷雨。

一只鸡张开翅膀,咯咯地从谷雨面前经过。谷雨看着它,心念电转间想起何姐曾在家中做过一种江浙一带盛行的叫花鸡,手法似乎非常简单,勉强能回忆起当时何姐的操作步骤。他将刀抽出,慢慢地逼近那只鸡,口中念念有词:“老哥啊老哥,今日我走投无路,偷你一只鸡,将来若是我能侥幸得活,必加倍还你。”

那只鸡在院中活蹦乱跳,绕了一圈再次来到他面前,谷雨手起刀落正砍在它的脖子上,鸡在地上扑腾两下没了动静,谷雨将它身子捡起,在水盆中将毛拔除掏出内脏清洗干净,没有荷叶用菜叶代替,然后在院中挖了一团泥巴用水浸湿将整鸡包裹其中。

又将土灶烧得红通通的,将叫花鸡放在柴禾之上,然后又将季安的衣裳用小棍支着架在土灶之上。

柴禾噼里啪啦地烧得热闹,而他则陷入了沉思。如今唐海秋与李福身死,唯一能作为证据的供状也在河水中泡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官府相信确实存在着一场针对当今圣上的刺杀呢?况且原本他想将证据交给董心五,但如今师傅也身陷囫囵,难道他要仅凭一张嘴去说动程介或者万府尹?他没有这个自信。

火焰在他的眼中跳动,映红了他的双颊。他的眼中一时迷茫,一时狠厉,陷入到纠结之中。过了不知多久,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灶膛内的柴禾已燃烧殆尽,他用刀鞘将叫花鸡从灶中拨出,落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表层的泥巴已被烤得坚硬非常,他攥紧刀鞘重重地敲了上去,泥巴裂开了一道缝,连击数次泥巴四分五裂,香气喷涌而出。

用手将泥巴掸掉,露出菜叶包裹的鸡肉,他从灶上取过一只海碗将整鸡放了进去,端着回到屋内。将熟睡中的季安唤醒,季安揉揉眼睛抽动鼻子:“好香啊。”

下了床走到桌前,谷雨双手交替将鸡肉扯开,热气合着香气喷涌而出,谷雨烫得斯哈斯哈地加快了手部动作,季安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谷雨手中的肉。谷雨瞧了瞧她,从碗中将鸡腿挑出来递给了她:“小心烫。”

季安将鸡腿接在手中,对谷雨的警告充耳不闻,她快速地咬了一口,结果被烫得哎哟一声又吐了出来,谷雨噗嗤笑了出来,季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即便如此她也没撒手,她的表情中有一丝难堪有一丝委屈。小姑娘也是有自尊心的,谷雨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刚出炉,烫得很。”

他将鸡肉撕成条状在嘴边吹了吹,塞到季安嘴里:“这不就不烫了吗?”季安咀嚼了两下,待确认安全后这才咽了下去。她点了点头,学着谷雨的样子边扯边吃。两个人矜持了片刻,待鸡肉不再那么烫了,却又不约而同地恢复了狼吞虎咽的架势,一只鸡不消盏茶功夫被消灭干净。

季安满足地打了个嗝,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谷雨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季安。他心中已有了计划,季安年岁尚小,带着却又是个累赘,这深山老林之中他又不敢一走了之,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得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吃了一惊向翻身站起,只见山道上一群人打着火把正向院中走来。

他抢到桌前一把掐灭了油灯,抱起季安翻过篱笆,向屋后的丛林中跑去,找了处茂密之地躲着。

不多时那伙人走到近前,此时离得近了那几人的模样也看得清楚了,为首高举火把之人却是周围。谷雨吃了一惊,将身体向树丛后缩了缩,只见周围带着人走进了院子:“奇怪,方才明明看到有灯火。”

另一名捕快道:“大人看错了吧,这一片的乡民早转移了。”

周围皱着眉头走进屋中,火把将桌前照亮,一桌的鸡骨头。他的神情愈发凝重,想了想走到灶房,探手在土灶上试了试,还带着余温:“不对,这灶台分明被使用过,方才一定有人在。”

那捕快苦了脸:“要是有人不愿迁居和咱们官府打游击,这深山老林的让咱们怎么找?”

周围不满地看着他:“这香山上不准留有乡民,若是出了差池你我都难逃干系,将人散出去找找。”

谷雨一怔,这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香山,却见捕快已三五一伙散开,向院外走来。谷雨将季安抱在怀中,凑到她耳边道:“别出声。”

其中一队捕快打着火把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谷雨此时也不敢动弹,所幸这山中黑灯瞎火,林中又极为茂密,捕快从他身边不远处走过,竟没发现树丛中的两人。

不久各路捕快回报,均未找到可疑之人。周围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山林,他也知道搜索的难处,但若是放任不管却又放心不下,权衡再三只好道:“知会兵马司刘指挥,让他特别留意,若是有人逃入了山中,一定要将其擒获!”

一伙人转身向山下走去,谷雨望着远去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他拉着季安走出树丛,忽然在他的左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谷雨惊道:坏了,对方使诈!

几个箭步窜了过去,黑暗之中一个人影正从树后走出,谷雨挥拳便打,那人哎哟一声,俯身躲避:“你干什么?!”声音颤抖,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谷雨听他声音有异,一个扫堂腿将其撂翻在地,骑在那人身上:“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