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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时候能像杨姐姐这样厉害?

凤宁在心里憧憬。

就在这时,一紫袍太监手捧一百合纹银盘往里来,行到帘外,示意守门的小内监进去通禀。

那老太监年纪大约五十上下,面颊消瘦只剩一块薄薄的皮肉裹着,眉眼阴刻之相,看着有些渗人,凤宁不敢看他,视线落在那银盘,瞧见里头摆着十八块乌木牌,而最边上那块就明晃晃写着“李凤宁”三字,

凤宁顿时眼燥耳热。

这敬事房还真将她们这些女官当预备皇妃来了。

凤宁烫眼似的移开目光,这时柳海自里头出来,看了那老太监一眼,带着无奈和同情,

“回去吧,陛下这会儿忙着呢。”

那老太监带着哭腔,央求道,“柳公公,您是御前的大珰,执掌司礼监,理应规劝陛下行周公之礼,您也知道,老奴已被太后耳提面命,声称再不成事,就要拿奴婢的脑袋去喂狗,就是内阁的阁老们也三番五次问起,老奴这条命快要交待不下去了....”

柳海何尝不知,他不也急么,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凤宁,凤宁红着脸扭过头。

柳海深吸一气,犹豫片刻,将银盘接过来,“你先出去候着,我试一试。”

十八名女官不曾受册封,不是正式的皇妃,不能用绿头牌,敬事房临时用女官寻常出入用的乌木牌充数。

他折身进了御书房,将牌子搁在一旁高几,这时皇帝拿出一份折子递给他,

“江滨这桩案子,内阁虽然递了结案折子来,可里头尚有些细节不甚清楚,你亲自去寻刑部尚书陈柯,让他将江滨每一个党羽过一遍,不能有遗漏,也不能冤枉人。”

柳海接过折子退下了。

所谓江滨之案,便是先帝驾崩之时,京营团练使江滨意图迎祈王上位的谋逆大案,此案是内阁首辅杨元正与锦衣卫都指挥使张永所平定,江滨曾深受先皇宠爱,结党营私,朝中不少官员党附,故而此案牵连甚广,足足一年才结案。

这里头牵扯首辅杨元正,杨婉便忍不住忧心忡忡。

祖父明明已经结案了,皇帝却还要再查,是什么意思?

杨婉担心皇帝要对她祖父下手。

如此一来,她必须尽快争取到皇后之位。

刚好手中的差事已办妥,杨婉余光瞥了瞥那乌木牌子,心里头隐隐生了个念头。

裴浚批完手中一份折子,正打算喝茶,就看到杨婉上前来,

“陛下.....”

“何事?”裴浚淡淡看着她。

杨婉慎重道,“先前礼部遴选女官入宫时,独独尚寝局不曾安排女官,臣女瞧着凤宁妹妹这几日规矩学的不错,她性子又好,做事耐心,您看能不能提携她为尚寝局的掌司?”

六局以尚宫局为首,而杨婉是尚宫局的主事人之一,提这话并不突兀。

裴浚听了这话,将手中的朱笔搁下,眯起眼打量她。

所谓尚寝局的掌司便是侍奉皇帝起居与寝殿打扫,很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爬上龙床。

杨婉对上他寒厉的眼神,脊背不由得绷紧,可她到底有城府,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裴浚岂是这么容易糊弄过去的,他面容微微一侧,半边俊脸落下一片淡淡的剪影,让他整个人现出一种忽邪忽正的危险来,他的眼神慢慢变深。

“你试探朕?”

这四个字一出来,杨婉额尖的汗倾泻而出。

她飞快扑跪在地,不停磕头,

“陛下恕罪,臣女失言,臣女错了....”

想摆出皇后的大度,替他安排侍寝女官,利用李凤宁探路。

裴浚将她心思看得透透的,他喜欢聪明的女官,却不能聪明过头。

杨婉磕头不止,雪白的额尖很快磕破一块皮,血色黏在地上,可皇帝没喊停,她不敢停,这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在这样英明睿智的上位者面前,可千万别耍什么小心思。

杨婉哪杨婉,你道行还浅了些,莫要再做蠢事。她不停告诫自己。

杨婉优点之一,在于能及时醒悟,绝不让自己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裴浚漠然道,“自己去宫正司领板子。”

杨婉哽咽道,“谢主隆恩。”

匆匆抚着衣裙退出来,见李凤宁守在外头,她窘迫地笑了笑,“凤宁妹妹,我身上脏了,还请你替我入内,给陛下奉茶。”

李凤宁瞧见她额头破了一大块皮,连着发青发紫,心头震撼。

连杨姐姐这么出色的人都被皇帝处罚,她又当如何?当真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

李凤宁小脸泛着忧愁,“你去吧,我来奉茶...”

忍不住往珠帘内的东阁觑了一眼,这会儿那间东阁就像是刀山火海,充斥着森冷的气息。

总得有人进去吧。

李凤宁将原先准备的燕窝粥搁下,重新换了温茶来,小心翼翼靠近珠帘,也不知直接进,还是通禀一声,一旁来说,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径直去奉茶是无碍的,可今时不同以往,凤宁唯恐自己触了霉头,被发配出宫。

于是便在珠帘处往里探头探脑来。

裴浚正瞥着那盘乌木牌,就捕捉到了小丫头虎头虎脑的样子。

凤宁对上裴浚锐利的眼,浑身打了个激灵,忙问,“陛下,臣女可以进来吗?”

裴浚给气笑,这人就夸不得,才好几日又开始犯蠢,

“你不进来,朕上哪喝茶去?”

凤宁麻溜地滚进来,将茶水奉上。

茶水不冷不烫,将将好。

裴浚擒在掌心喝了几口,心口怒火被压下去少许,再抬眸,便见凤宁拢着袖双手交握在腹前,小心翼翼偷窥他的神色,见裴浚发现她,又慌忙躲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畏首畏尾来?嚷嚷着不给朕做妃子的气势哪去了?”

完了,终究还是躲不过。

凤宁脸一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女有罪,臣女口不择言,还请陛下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

他才不是因为她的事气呢,是气这些臣僚管得多,连他宫闱之事都管上了。

裴浚不理她,继续喝茶。

结果凤宁以为自己得罪皇帝得罪狠了,主动开始磕头,舍不得磕坏了饱满的额头怎么办,她自以为聪明地将手背搁在地上,磕手背。

裴浚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决定逗她,

“你的乌木牌在这呢,还不取走?”

凤宁哪敢,窘得浑身都在发烫,干脆将脸埋在地上一声不吭。

装蒜?

也算聪明了一回。

裴浚发现欺负完李凤宁,心情很不错。

忽然觉着单纯的人也有单纯的好,跟她说话不费心思。

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