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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这时候都是一家子围着,千娇百宠的,”小善哽咽着,“偏生姑爷这么狠心……”

“别胡说!”轻罗连忙打断她,眼圈却也红了,“姑娘要不要喝点木樨露清清口?婢子去拿。”

“不用,”姜知意按着额角浮起的青筋,“躺会儿就好了。”

给父亲的信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她会熬过这十天,沉浮休想夺走她的孩子!

胃里的酸苦一点点平复,姜知意吃了二和药,要睡着时突然想到,沉浮平日都是入夜才肯回家,今天怎么回来得怎么早?

书房里。

沉浮看着卷宗,蓦地想起谢洹的话:“明天你得进宫伴驾,今天就早些回去陪伴夫人吧!”

他赶着他走,道是姜知意还病着,他这做丈夫的应该多多体贴。沉浮知道他是为着姜云沧临走时的叮嘱,这年轻的君王心肠尚且柔软,对少时的伙伴,对人间疾苦,总还存着几分体恤。

这也是他愿意辅佐谢洹的原因之一,生民艰难,有一个宽仁的君王,好歹能松一口气。

只是他,并不需要这份体恤。他从来都不是体贴的丈夫,也不打算做个体贴的丈夫,姜知意于他,只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毕竟,他曾答应过她,好好照顾她的妹妹。

沉浮想起姜嘉宜,心上一阵刺疼,抬手笼住了眼。

明明是刻骨铭心的人,偏偏音容笑貌近来越发模糊,沉浮努力回想着,眼前闪过的,却总是姜知意的模样。

她侧卧衾枕间,露出来的手臂白得像玉,她鼻尖微红,脸颊也是,她眸子里泛着水光,哑着嗓子问他,八年前在城外……

沉浮闭了闭眼,将这太过旖旎的画面抛开,惯于体察人心的神经却又准确地找到了破绽: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八年前,她后来的回答,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她想掩饰什么?她知道八年前的事?还是她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想要瞒着他?

沉浮默默回想这几天的异样,疑窦丛生,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跳出来反驳:她并不是会撒谎的人。成婚两年,她温顺妥帖,总是默默替他打点好一切,任他冷淡也好,无视也好,她从不曾抱怨过半个字,这样的她,似乎没什么理由向他撒谎。

是他弄错了吗?可她一连三天躲在房里,先是风疹再是腹痛,她说来了月事,可房中分明没有任何来月事的痕迹,怎么看都古怪。

沉浮放下卷宗,起身往偏院走去。

蓦地想起很久以前,大约是新婚没几天的时候,她也曾这么没头没脑地问过他:“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前见过面?”

他们当然见过面,他头一次去清平侯府,向姜嘉宜求亲时,余光瞥见窗外光影晃动,闪过一张明媚娇嫩的脸。

虽然素不相识,但他立刻猜出了她是谁,这样相似的眉眼,甚至连那种温暖柔软的气息都与记忆中相似,她是姜嘉宜的幼妹,姜知意。

一眨眼,已经是两年了。沉浮走进偏院,这两年里,他日日看着她的脸,夜夜在她甜香的气息中入眠,她渐渐与八年前的记忆重叠,让他沉溺混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屋檐下,小丫鬟正在洗衣服,盆里水色鲜红,染了血的月事带堆在边上。

沉浮瞥了一眼,她没有撒谎,她果然是来了月事,腹痛难忍。

怪不得要赶他去厢房住。

推门进去卧房,里面静悄悄的,姜知意睡得正沉,沉浮站在床前,隔着帐子看她恬静的睡颜,突然听见胡成在外面叫:“相爷,陛下急召入宫!”

沉浮又看一眼,转身离开。

姜知意在梦中。

眼前一时是八年前的田庄,一时是这几天的窘迫,光影迷离,渐渐定格成沉浮煞白的脸。

他跪在长姐灵前,深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灵位上名字,一动不动。

姜知意躲在白汪汪的帐幔后面,红肿着眼睛犹豫着,他却突然起身,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而后在门外,呕出一大口鲜血。

画面转成黑夜,她偷偷跑去找他,他喝醉了,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她大着胆子上前扶他,他抬眼看她,眸子里闪着光:“来了。”

他神色温存,一如八年之前,姜知意在怔忪中被他抱紧,听见他低低呢喃:“宜宜。”

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