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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明睿跳起来,要打她耳光,“你自己做下的丑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明雪霁跛着脚躲开,嘶哑着嗓子,只是质问:“你们敢不敢发誓?敢不敢?”

明睿开着生药铺,弄些能迷昏人的药物并不是难事,暗暗下在燕窝粥里药翻了她,就能炮制她与计延宗偷情的假象,逼她代替明素心嫁给计延宗。

这三年里她无数次推演,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现在的确定,苦痛煎熬,流干了眼泪。她没处诉冤,就算说给计延宗他也未必会信,她亲生的父亲算计了她,毁了她的名声和清白,让她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只为护着另一个女儿,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大姑娘这话说的,你不要脸抢你妹妹的丈夫,如今反倒怪起我们来了?”赵氏骂道。

“我从不做这种事,喜欢抢人丈夫的,眼前只有一个!”明雪霁伸手,指着她。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母亲消瘦憔悴的脸,不会忘记那个曾经柔柔弱弱的表小姐,如何带着笑站在母亲的尸首前,说死人晦气入不得祖坟,最好是拉去烧了。

赵氏一下子红了眼圈,捂着心口,带着哭腔拉住明睿:“表哥你听听,你这不孝女是怎么骂我的?”

咣!明睿抓起摆件砸过来,明雪霁急急偏头,摆件擦着额角划过,带出一道血痕,明睿抓起椅子跳起来要打,明孟元一把推开明雪霁:“你简直疯了,快走,走!”

他死命推着她往外走,明雪霁跌跌撞撞出了门,身后哐啷一声,明睿砸了椅子。

大太阳照得人脸上热辣辣的,心里却是冰凉,明雪霁一步拖着一步,慢慢走出后院,走过垂花门,水榭那边笑语盈盈,是计延宗和明素心在作诗。

所以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明雪霁慢慢走过去,隔着茉莉花丛,哑着嗓子唤他:“相公。”

笑语声有片刻停顿,计延宗回过头来看见她,满脸的笑容顿时一滞。嘁嘁喳喳的议论声跟着响起,那些贵家公子在议论她,明雪霁低着头,依旧能感觉到那些惊讶蔑视的目光,与三年前那个早晨,何其相似。

“我去去就来。”计延宗匆匆起身。

他快步走来,站在花丛另一边,用身子挡住身后探究的视线:“你怎么这幅模样就来了?又没你什么事,你来干什么?”

明雪霁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蓬着,脸上花着,额角的血痕开始渗血,狼狈得像条丧家狗。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他默许这件事,那么她,就真的成了丧家狗。

哽着嗓子开口:“他们逼我答应你和素心的婚事,宗郎,这件事,你知不知……”

“英哥快来,”不远处明素心忽地唤了声,“该你联句了!”

“来了。”计延宗扬声应了一句,摆手止住她,“你快走,这模样让人看着成何体统。”

他快步离开,笑语声再又响起,明素心清脆的笑夹在其中尤其明显,明雪霁怔怔地听着。

他甚至没有问她一句,疼不疼。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样,他关心的,只有她体不体面,会不会给他丢脸。

说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在劝酒,明素心不肯喝,拿起酒杯送到计延宗唇边,明雪霁隔着花丛,看见计延宗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明素心在笑,那些贵家公子在起哄,他们那么热闹,唯独她孤独狼狈,多余地站在另一边。

她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默默挽好头发,擦掉额上的血痕,明雪霁拖着跛脚离开。

想起从前计延宗教她认字念书,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说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他教她待人以诚,教她不隐瞒不说谎,她一直都认认真真照着他说的去做,可为什么,他口中说着与明素心毫无瓜葛,实际上又跟明素心如此亲近呢?

明雪霁想不通。

脚很疼,额上的伤口也疼,明雪霁煞白着脸,慢慢穿过明家大宅。中途也有丫鬟仆人经过,没有人问她是不是病了,更没有人肯扶她一把。一直都是这样,因为明睿和赵氏不把她当人,连带着这些下人门,也不把她当人。

穿过仪门,走出大门。

快到中午了,太阳白晃晃地照得人眼花,影子在脚底下缩成小小的,孤零零的一团,明雪霁扶着路边的树,独自往计家的方向去。

一遍遍回想方才的情形,于苦痛中,得出一个令她恐惧的推测。她问计延宗知不知道那件事时,他转开了目光,他只有不想回答时,才是这副模样。

所以,他早就知道明睿的打算?他今天特意陪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一直教她正直,教她坦诚,他自己,怎么又能做出这种事?

猜疑和信任在头脑中不停厮打,几乎要把明雪霁撕碎,恍惚中听见鸾铃声响,看见许多人乱跑着往路边去躲,远处似乎有人在喝道,只是脑子里太乱,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大街突然安静起来,一对对仪卫骑马走过,朱轮驷马高车突然在身边停住,车帘挑起一点,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上来。”

明雪霁在恍惚中抬头,看见紫衣的一角,元贞垂目靠着车壁,淡淡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