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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楼都很矮,道路两边都是田地,正值夏天,里面种着各种金黄翠绿的作物,还未到傍晚,天也很蓝,打眼往车窗外?看去,像是一副写实主?义的风景油画。

钟晚将车窗摇下来,双臂撑在窗沿上看风景。

过了会儿,听见身后梁序之问:“今晚要回去吗?如果明早的戏没那么着急,就住在湖市。”

钟晚转回身,拿起手机点开群里的消息。

‘天公相助’,赵导几?分钟前才发了群公告,通知明天上午的戏都推迟到下午拍摄,因为被水浇透的泥地今晚上还弄不干。

钟晚笑了下:“不着急了,明天中午之前回来就行。”

梁序之顿了几?秒,又平声说:“我看这拍戏的地方离市区也没多远,干脆你后半个?月就都住在湖市的酒店。你们剧组找的地方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钟晚立刻道:“就剩半个?月了,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我小时候放假有段时间住在乡下爷爷家,条件也没比那个?镇里好多少?,没事。”

“而且我演的这个?角色有抑郁症,住在那里更好进入情绪,反而每天折腾着跑来跑去,容易找不到状态,不然开机前许褚然叫我,我就住在湖市的酒店了。”

梁序之眉梢微抬,凝视着她?,缓慢问:“许褚然叫你?”

他冷哼一声,“叫你一起跟他住酒店?”

钟晚默了一秒,下意识先解释:“又不是住同一间。”

解释完,她?才反应过来,又改口,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梁序之转回头,目视前方,似乎是因为她?前半句解释神情松快了些,但声音依旧很凉,“我看,他是不想继续在这行干下去了。”

钟晚还真有点着急了,看着他:“你要对他做什么?”

“许褚然人又不坏,我跟他就是同事关系,而且,我现在确实是单身。梁序之,你说好不干涉我的。”

梁序之听到她?对另一个?男演员的评价,还有她?“单身”两个?字,心里更加烦躁,阖了下眼,半晌后,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不对他做什么。但我说过的不干涉,范围仅限于?你的工作和正常生活,不包括工作里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

他看向?她?,“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大度的人?能?高高兴兴看着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你和他甚至还有个?什么cp超话,里面全是你跟他的各种照片,还有人给你们编乱七八糟的小故事,毫无真实性可言,其中一篇说你去港岛是因为跟他吵架分手,回内地发展是因为跟他和好。”

“……?”

钟晚眨了眨眼,本来也有点紧张的心情,莫名因为他口中冒出“cp超话”几?个?字,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她?知道梁序之下载了微博,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连超话都会看了,还会看cp粉放飞自我写的小短文。

尤其配合刚才梁序之一本正经的表情,有点阴恻恻的语气,钟晚沉默的几?秒钟,嘴角忍不住往上抖了抖,又立马抿回去。

梁序之一直注视着她?,加上之前相处两年多,对她?这些小表情太过了解,沉出一口气,音质偏冷:“钟晚,你又在笑什么?今天我脸上有东西吗。”

钟晚还没说话,前排,正在开车的林叔也忽然笑了一声。

梁序之:“……”

钟晚也终于?坚持不住,笑着问:“你看那些干什么,我都不看。而且,你也知道都是别人瞎编写着玩的啊。”

梁序之静了须臾,转回头,靠在座椅上再次阖上眼,有点不自然的语气:“算了。那个?男演员的事暂时翻篇,以?后再说。”

“…行。”

钟晚歪过头,也再次看向?窗外?的风景,唇角一直维持莫名其妙上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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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市的酒店也比不上杭市,没有万泰旗下的,但好歹有另一家连锁品牌的五星酒店。

梁序之订了一间顶层的总套,到达大厅时,应他的吩咐,林叔去帮钟晚也加了一间相同房型的。

湖市算是个?三线城市,生活节奏相对较慢,他们到达时正是晚饭的点,车子驶进市区,沿途就看到街上各种餐馆林立,桌椅摆到外?面,像是夜市大排档一样,一群人坐在街边喝酒聊天。

身份关系,两人去这种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都有各种不便。

于?是林叔差保镖去打包了当地特色的吃食,送到酒店房间。

回酒店后,钟晚也先去了梁序之的房间,打算跟他一起吃过晚餐,到睡觉时间再回自己那间。

梁序之洗过澡,换了件浴袍出来,钟晚望向?他,再次生出隔世之感。

就好像一切突然回到了从前,但比之从前,又少?了许多复杂和沉重。

这家酒店的套房设有露台,跟客厅连在一起,隔着几?面玻璃门。

露台上摆着一方木质的茶几?,两侧各有一个?小沙发,边上有玻璃围栏,下面能?看到湖景。

钟晚已经把送来的餐食都摆好,都是湖市特色的小吃,基本就是些河鲜。

深城和港岛都靠海,两人见惯了这些食材,只是江南一带的做法稍有新鲜,比如生腌、比如用特殊的酱料烧制。

梁序之让人送来了佐餐的朗姆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把一同送上来的鲜榨葡萄汁推到钟晚面前。

钟晚抿了一小口,看向?他杯里的朗姆酒,忽然感慨:“…每次你喝酒,我喝饮料,都感觉我有点像跟大人吃饭的小朋友。”

梁序之默了几?秒,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你喝不了酒。另外?,我就比你大六岁。”

钟晚拿起筷子去夹了只生腌虾,“那也挺多了。”

她?咬下一口,眉头拧到一起,马上把另外?半只放下,“…生的,味道好怪。”

梁序之默不作声把那盘生腌虾拿远了些,将另一道看起来正常的菜推到她?面前。

晚餐后,两人叫人上来收了茶几?,但都没回屋,继续坐在露台的沙发上。

天色已经暗下去,这几?天气温不高,带着潮气的晚风轻轻拂过,很舒适的气氛。

露台玻璃栏杆顶上有两枚灯球,钟晚站起身,找到开关,把它?们点亮。

周围霎时间被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

钟晚转身看他,“对了,你不是说要把那本诗集带给我。”

梁序之朝屋里微扬下巴,嗓音低沉:“在行李箱里,现在想看?”

钟晚想了想,淡笑说:“算了,也不着急,等一会儿我回房间之前再拿给我吧。”

梁序之也笑了下,“里面154首,你都会背吗?”

他记得前年圣诞夜,他给她?念了前半首,她?就醉醺醺地把后半首背出来了。

钟晚:“大学的时候是全都会的,因为那门课的老?师有点变态,期末闭卷考,有两道题就是随机默写填空。不过现在估计忘了一半,只记得印象最深的。”

“你背过吗?”

“嗯。”

“也是为了应付考试?”

“算是。但我当时的考试不会要求默写。”

钟晚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问:“那你现在还都能?背出来吗?你本科毕业也应该比我早六年。”

梁序之:“也许可以?。”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我能?把你比作夏日吗/尽管你更可爱、更温和。)”

钟晚回忆着,随便背了其中另一首印象深刻的开头,“后面是什么?”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幼稚,好像以?前上学时在跟同桌互相抽问。

梁序之静了几?秒,还真往后接了几?句:“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钟晚笑起来,眼眸被刚点起的两个?灯球映得闪闪发光,眼角也弯着:“欸,过了这么多年都能?记得,你记忆力好好啊。”

仿佛笑容也能?感染,梁序之看着她?,笑说:“只是你问的正好是最出名的那首。”

他想起过去分开的一年,好像久得像过了一生。

那一年,他都没有真正心情放松的时刻,更别说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愉快。

“可惜越出名的我可能?背得越不熟,因为这门课的老?师从来不会用那几?首最出名的来出题。”

钟晚半开玩笑地说:“那也不用什么诗集了,我们加起来,说不定还真能?背出一整本。”

说着,她?一侧头,又看到远处天边几?朵云很好看,藏在幽蓝的夜空中,一弯镰刀似的月牙高高悬着,也像是画里才会有的场景。

钟晚站起身,又去玻璃围栏前,望着远处的天。

两人都安静着,片刻,梁序之也起身,把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给她?披在身后。

钟晚顺势给自己拢了拢,周围的空气里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液香味,还有她?身上有点奇怪的青黄瓜味。

她?轻叹了声气,声音也极轻:“…这样真好。”

梁序之站在她?身侧,低头看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