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寒江雪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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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唤他:“三表哥,你进来坐吧,船停在这?里就好。”
这?处位置,该是能钓到鱼的。
她四处望望,估摸着。
听她的话,卫陵放下船橹,躬身进来,坐在她的旁边,伸手在炉子上烤火。
曦珠将手伸过去,放在他的手背上。
他摇了好一会船,现下一片冰冷。
“是不是很冷?”
卫陵笑地将自己?温热的手心?翻过来,贴着她的手心?,道:“热的,不冷。”
看着他的笑,曦珠心?里蓦然泛起?酸,却也感到高兴。
时隔两世,她许久都没有?垂钓了。
这?段时日,军督局忙碌,难得他有?空歇息,却陪她跑到这?种地方来,吹着冷风。
“不是要钓鱼吗?我给你先挂上饵。”
说着,卫陵把鱼竿取来,低头把那歪扭的蚯蚓,穿到钩子上。
这?玩意脏得很,他怕脏着她的手。
曦珠接过他弄好的竿子,出去在船头,将鱼饵抛进水里,又捏着竿尾,坐在炉子边。
等他也弄好了,捞着湖水把手洗净。
两人就坐在一起?,在升起?的炭热里,静望水面上的两只浮漂。
垂钓是一桩需要耐心?的事,更?何况是冬钓。
四野苍茫,寒风一阵阵地吹来。
拆开带来的那坛酒封,曦珠仰头,辛辣沁凉的酒水入喉,灌进胃脏。
热意上涌,还裹着斗篷,倒不觉得如何冷了。
她随手将酒递到他。
卫陵也抬首喝了一口?。
放下坛子,看她缩在毛领里,手托着腮撑在膝上,一瞬不瞬地仍盯着水里的动静。
神?情认真到,似乎没有?什么能打扰打她。
也似乎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公?府里不是没有?湖,也可以垂钓。
但现今的卫陵,已经明白了,她不乐意在那里展露自己?。在府上,她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仿若乖顺地只会听话。
正如他的爹娘,所认为的样子。
可他知道,她不是。
极少?有?女子喜欢垂钓。
也少?有?人和她一样酒量好。
却在此时,忽地听她说:“以前我爹在时,他不做生意得空了,总喜欢带我和阿娘去弥龙湾海钓。”
卫陵蓦地怔住。
这?是重生后,曦珠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他未曾去过的地方,说及那段不曾有?他的过去。
他望着她,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浮漂上,未曾移动一分。
眉眼温和,平静而缓慢地叙说。
“弥龙湾是我们那里很大的一个海湾,要比这?个湖大许多,传闻是两百多年前,该是上个朝代的事了。有?一条龙在那里被发?现,却已经死了,那个地方就改名成?弥龙。我家离得不远,走个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那里。”
“从小我就喜欢去那里玩,我爹在那里钓鱼时,我就捡沙滩上的贝壳海螺,各种颜色。我娘跟着我一起?捡,她总能捡到最漂亮的,都给了我。回家后,我把它们都装进一个箱子里,装了好大一个箱子。”
她的语气低落下去。
“可是来京城时,我娘说带那些?财物已够费劲,不能再带那些?。”
那些?她喜爱的东西,都留在了家里,与爹爹阿娘一样,再没能回去看过。
曦珠轻吸口?气,鼻尖有?些?涩。
她不知为何,会对卫陵说这?些?。
明明不该在难得出来玩的时候,说这?些?扫兴的话。但在望着这?片远不及那片海湾的湖泊时,会突然想起?这?桩微末的旧事,并告诉了他。
真是很小的事。
她有?些?想笑,正要转过这?个话,手忽然被握住。
卫陵看着她,也笑道。
“等以后我们回去见爹娘,我再给你捡很多很多,再装一箱子。我也还未见过大海,到时候,你带我去玩。”
还不待她答应,浮漂陡地在水里跳了跳。
曦珠慌忙去提竿,却重地拉不起?来。
水里的鱼大了,能把人拖下水,这?还是在船上。卫陵赶紧上手,接过竿子,用力并着巧劲,好歹将那条鱼给拖到船上。
将近八斤重的草鱼。
她的运道向来很好,一下子欣喜地,又要将鱼钩放下去。
他重新穿好饵料。
她把浮漂甩了回去。
草鱼还在船里摇摆尾巴,再钓上一条鲤鱼。
接二连三地,鲫鱼、鲤鱼、青鱼……
卫陵郁闷地望望自己?的竿,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他不喜欢吃鱼,垂钓的技术不算好,但绝不算差。
再者,两根竿都放在一块,没道理自己?不上一条。
真等天又落雪,炉子里的炭快熄去,酒也喝完,两人竟连午膳都忘了。
不得不回去,他果?真没钓上一条鱼。
“我从前再如何差劲,也不至于和今日一样。”
连船里她钓上的七八条鱼,带火炉、竿子等物,都放在了湖畔。
等回去后叫人来取,一时半会,丢不了。
雪花飘扬地洒下来,他背着她,走在小路的上坡,喃喃道。
曦珠今日很高兴,趴在他的背上,用宽大的斗篷遮住他,不让雪落在他身上。
听他这?样自问?,脸埋在他的肩侧,憋了半会,终没憋住笑。
笑声随着热息落在他的后颈。
他不说话了,只沉默地背着她,走在纷扬的雪中?。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受窘。
曦珠挨着他的脸,瞄他冷沉的神?情。
“三表哥,你生我的气了?你怎么都不理我了,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她忍笑哄着他,在他颊侧亲了下。
“我亲亲你,你别气了呀。”
卫陵装着不应,嘴角却不由?得扬起?。
与她平时说话的语调不同,黏糊地让人想多听些?。
*
这?个夜晚,曦珠再次听到了傅元晋的声音,比之前那次愈加嘶哑。
“柳曦珠,你给我回来,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
“你能听到我的话,是不是?听到就给我回来!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他那仿若声嘶力竭般的喊声,在睁眼之后,立即从梦里消散一干二净。
只是梦而已。
她如此对自己?说。
更?何况,她不欠傅元晋任何东西。
一场交易,除了一颗心?,她能给的,都已经全部给他了。
前尘事了,再无瓜葛。
至于今生,傅家与卫家是仇敌,她更?不会与他有?什么关系。
于昏昧的帐内,曦珠阖眸,转而更?深地埋入枕边人温暖的怀抱。
只是那件事,她要如何告诉卫陵。
她不能让卫陵知道,前世她和傅元晋曾发?生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