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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发现新知县的雷厉风行,当下也不多说。

他们只等着安心过年,然后年后修桥即可。

以后,总能回归太平日子吧?难道纪炀还能掀了他们老巢?

这三家人陆陆续续回自己地盘。

裴家主到家之后,自然散了多出来的几千私兵。

昨日还紧张万分的太新县,今日化干戈为玉帛。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对,也发生一件事。

周围山贼空欢喜一场,没等到太新县出乱子。

衙门周围同样有个事。

那就是之前趁乱去往各地报信,以及裴家爪牙的房子被占了!

被百姓占了!

等他们刚想强行驱逐的时候,衙门捕头卫蓝直接带人拦着,说这是官府强征,不得违抗。

什么东西?

强征他们家的房子?

以往都是他们征用普通百姓的东西,哪有别人征用他们的?

太新县的衙门基本在县城中间,附近是主街,主街旁边则是民居。

这些修缮漂亮,还靠近衙门的民居,自然不是普通人居住。

不跟这三家扯点关系,自然住不进来。

再说,此地又叫裴地,裴家爪牙的房屋最多。

昨天眼看县内要乱。

各家爪牙监工纷纷离开报信避逃。

周围的房屋自然空了下来。

纪炀当时就是把扶江县几千妇孺孩童,还有普通百姓安置到县衙附近的房屋里。

还别说,他们这些人,一家房屋至少四进,屋子又极大,稍微挤挤,再腾一腾附近庙宇,真就够住。

反正百姓们是不嫌挤的,挤总比冻死强。

现在事情平了,这些爪牙们又回来。

发现的百姓们不走了!还是知县大人不让走的。

说什么,家中房屋能住的回去,年轻男人回去,剩下的安心住下。

等冬日过了再说。

安心住下???

这是我家!

我家!

卫蓝只道:“这是衙门签下的强征令,今年天寒,为了不让百姓死伤,必须征用你家房屋。”

“下面有知县大人,跟裴县令共同签字盖印章,你看看。”

裴县令?

他们自家人?

现在裴家主最信赖裴县令,他要是同意了,那自己家呢?

这些蠢笨农人要住,难道他们就不住?他们不过冬?

他们穿着厚皮袄气得要打人。

但在拿官刀的卫蓝面前,还是不敢动,卫蓝身后的人他们不认识,但也听说是汴京过来的知县家的家仆。

这些人身强力壮,看着就不是对手啊。

“那我们怎么过冬?”

“对啊,他们住进我家?我们呢?”

这些人叫嚣的时候,房屋里的百姓们皆是胆寒,敢问他们谁没被这些人打过骂过。

现在看着他们都怕。

但眼前护着他们的捕快,又让人觉得一丝丝心安。

可想了又想,要不他们还是走吧?

以后被报复怎么办?

就在大家想说离开的时候,裴县令及时出现,他几乎是跑过来的。

“别别,别赶他们走。”裴县令原本脸色苍白,现在跑几步,倒显得红润有活力了,“你们,都去裴家大宅住。那房屋空着得多,我同家主说过,他已经同意了。”

“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回家收拾东西,立刻搬到大宅里。”

裴县令虽是裴家推上来的县令,但鲜少发号施令。

毕竟裴家尚武,他半个读书人算是异类。

以前也是不敢说话。

经了昨天的事,这才有些底气。

放在往常,这些爪牙监工也不会听他的,这会倒有些迟疑。

裴县令想到知县大人说的,清清嗓子:“卫捕头,计时,超过半个时辰,那东西就不要带走了。”

不带走?

这些穷酸种地的在他们家要住一个冬天,东西被他们偷了怎么办?

看知县跟这位捕头的样子,肯定不会帮他们做主。

不过半个时辰哪够啊。

卫蓝听令,明显把裴县令真的当县令对待,那边已经点上半个时辰的燃香。

燃香烧完,东西就不用拿了。

一时间这些人慌作一团。

裴县令终于松口气。

知县大人让他去劝裴家主分出大宅房间让手下人住的时候,他其实很慌张。

没想到用那套说辞真的管用。

什么知县帮咱们出气,卖个人情。

宅子那么大,后面房间空了许久,住着也有人气。

反正肯定不会让您看到他们云云。

那边说通,这会跑着过来安排。

他头一次对这么多人下令,此刻心里还有些激动。

最近两天,他办成的事,比过往多少年都多。

特别是清晰明了的账本。

知县大人让他誊抄的时候,还让韩潇跟玉县丞在旁边指点。

韩潇自不用讲,玉县丞在扶江县时身兼数职,对这些账目简直手到擒来,偶尔有不懂的,到知县大人那,也是轻松解决。

大人不仅让他誊抄,还给他解释,让他很清楚这些账目怎么算的。

大人还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就明白了。

裴县令裴宸有些不敢相信。

以前刘县丞在的时候,不愿意教他,反而是纪炀在教?

纪炀肯定知道,自己这个所谓县令就是在恶心他吧?

刚开始大家还能说他装装样子,可他让手下也尊称自己为县令。

好像自己真的成县令了。

冲着这点,裴县令就忍不住听纪炀的话。

这会让裴家下面的人把房屋腾出来,搬到大宅,又像是做成了一件事。

反正宅子里的百姓们看他,都跟看神明一样。

裴县令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只好躲了躲。

半个时辰后,这些人拖家带口,把能带走都带走了。

不能带走还在恶狠狠说,不准别人碰,全都封存到一个房间,然后牢牢上锁。

那其他房间就空出来了啊!

房间突然没那么挤了?

林婉芸适时前来,重新安排大家居住,把一些体弱男子也安排到稍远的一处房屋。

近五千百姓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今年冬天,他们真的要在这样好的房屋住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还能住到监工的房子里?

虽然这一间房屋都能挤十多个人,那也没问题啊。

总比漏风飘雪的房屋要好。

特别是家中有小孩的人户,孩子们显得没那么奄奄一息。

林婉芸过来,自然不止重新安置大家,又在每处房屋选出个厉害人物,负责大家日常饭食。

她身边还跟着韩家的大夫,原本是伺候韩潇的,这会领过来,自然是给生病的百姓看诊施药。

这不是个小工程,林婉芸带着丫鬟素竹也跟着摸索,希望至少能打打下手。

纪炀也来看过几次,知道这里安排得妥当,也就放心了。

他最近正在看官田的事,裴地的官田好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主要是西边刘地跟东边鲍地的。

看来春耕时候,他要乘船在几个地方来回走了。

纪炀准备年前就招募给他种田的人手。

现在到手的官田,明面上说是他的职田,自然全供他调配。

可他的目的,自然不是自己来种,而是分给无地的百姓。

裴地的百姓还算信他,估计消息传出,都愿意“帮”他种田。

可刘地跟鲍地?

纪炀刚提出这个,反而是裴县令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他这点动作自然没逃过纪炀的眼神。

“裴县令有什么建议?”纪炀笑着问道。

裴县令原是不敢说的,但在知县大人鼓励下,还是道:“其实,您不用担心这点。”

衙门众人都看了过去,现在留在这的,基本都是纪炀自己人。

刘县丞跟鲍主簿早就被打发走了,两人也知道情况,根本不往这么靠。

所以被他们一看,裴县令莫名紧张,不过还是道:“三个地方原本相隔就不远,只是河水隔开而已。消息其实传得很快。”

韩潇也点头:“是了,消息传得很快。”

裴地在刘地跟鲍地中间。

这几日发生的事,估计两边都已经听说。

不管是消除战祸,还是衙门正厅里勾心斗角,其实百姓们感触可能并不深。

但其他几件事,会在他们中间传诵。

那就是新知县把府衙附近上好房屋腾出来,让最贫苦的百姓居住,还开仓赠饭,更带了大夫给他们看病。

家人穷苦,要么世道不好,要么生病抱恙。

而穷的人,又因为条件不好,生病还更多,更不敢治,越拖越严重,越拖越贫苦。

纪炀做的这三件事。

给地方住,给东西吃,给他们看病。

这已经足够流传开了。

裴,刘,鲍三家。

跟他们三地之间的百姓,那是割裂的。

三家在为石桥的银子肉疼,在为贪污自己财产暴怒。

而这三地百姓,想的无非是吃饱饭,不生病,有瓦挡寒。

前面做得再轰轰烈烈,机智过人。

实不如安置百姓的举动。

纪炀被裴县令这么一说,自己竟在这上面糊涂了。

不过,这消息传得越快,就说明三地百姓对更好生活的迫切希望。

人总是会关注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

安置裴地百姓,就是其他两地底层百姓最关心的。

他们也渴望被安置,被照拂。

如此,他们才会将此事口口相传,有朝一日自己也有这样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