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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们都清楚齐家与太后之间的深厚关系。

然而,现在太后突然横死,明先雪成功上位,昔日太后的势力大多受到压制,唯独齐家依旧屹立不倒。

明先雪对这个齐厌梳是十分亲信,常常令他到莲华殿私下面见,又把钦天监、司天台及太常寺都交予他主理,加封太史令、太常寺卿。

也便是说,齐厌梳掌控天文观测、历法制定,以及宗庙祭祀,权势比其父在世时更显赫。

只不过,如论第一受宠信的,还轮不到他——

谁都知道,摄政王最亲近的人是从不上朝的胡大学士。

这狐子七在宫中地位颇为有趣。

谁都知道他是皇帝宠臣,如今却幽居在灵氛阁,做贴身侍奉摄政王的书童,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他依旧拿着“一品大学士”的官衔,却从不参政。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看轻他。

不仅如此,许多人还暗暗佩服他,只说:皇帝从前对美人从不留情,却从他开始破例。

更令人诧异的是,和尚般清心寡欲的摄政王,竟然也垂青于他。

这胡学士不会是狐狸托生的吧?

也有人跟齐厌梳探听口风:“据说胡学士有天人之姿,您居住在莲华殿,多次出入灵氛阁,是否也常见到那位胡学士呢?”

齐厌梳缓缓开口:“胡学士的风采,确实令人赞叹。我在莲华殿与灵氛阁之间往来,确实有过数面之缘。然而,胡学士行事低调,我们之间的交集也并不多。他更多的是侍奉在摄政王身侧,我则是忙于天文卜算之事。所以,虽有机会相见,却并未深交。”

说罢,齐厌梳很快又挑起别的话题,倒不给机会旁人多问。

旁人也不便继续打听。

齐厌梳嘴上说是忙于天文卜算的制定,实际上,他现在忙的是祭祀之事。

太后的突然“薨逝”掀起一场政治风暴,齐王的抄家之祸也几乎已成定局。这场风波不仅仅关乎一两个人的命运,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即将把一大堆王公贵族卷入其中,拔出萝卜带出泥,无人能够幸免。

齐王发动宫变被镇压,但他到底是宗室,明先雪走的是仁义之主路线,自然不会大肆株连。

因太后、齐王接连出事,朝堂大多识时务者都看得出来明先雪看着清静儒雅,实际上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因着皇帝不上朝,龙座依然悬空,太后崩逝,垂帘和凤椅也被撤去。

明先雪独自坐在龙座旁的一把软椅上,身着一袭白色缎袍,手缠朱色念珠,宛如一尊玉雕般静谧而尊贵,目光从容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信服他、或不信服他的人。

再有人不太信服他,也不敢高声语。

明先雪看着温温和和,未语先笑的,又是一个极俊秀的年轻人,却不知为何,老谋深算的臣子们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如见深渊,难以自抑地生出如履薄冰之感。

散朝之后,明先雪端坐在高高的玉阶之上,目光深邃地看着群臣们渐行渐远,退出朝堂,如一尊不动的像。

却在一瞬间,他轻启薄唇:“齐太史,随我来。”

齐厌梳闻言,心中一动,转身走向明先雪。

两人一同踏上皇宫的游廊,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

明先雪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齐厌梳则暗自揣测着明先雪的用意。

游廊两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掩不住一股肃穆之气。

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仍无法驱散明先雪身上自然散发的压迫感。

齐厌梳咽了咽唾沫,低声问道:“不知王上有什么吩咐?”

明先雪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抬眸看向远方,眉尖微蹙,仿佛沉浸在某种深远的思考中。

他的沉默让齐厌梳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心中不由得更加严肃起来。

齐厌梳只琢磨着这位年纪轻轻却深不可测的王者有什么大计要和自己说,而他又该如何得体地应对。

明先雪转瞬望他,说:“你知道怎么逗狐狸开心吗?”

齐厌梳:……我知道啊,就是别把他关笼子里呗。我敢说吗?

实话不敢说,但不代表他可以不说话。

齐厌梳秉持着齐家人“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全家开心颜”的天赋,笑着答道:“都说狐狸精喜欢吃鸡呢。”

“是了。”明先雪如被提示了一般,又道,“他喜欢荔枝木烤的芦花鸡。从前他还叫我在相国寺养了好几只鸡呢。”

齐厌梳何等伶俐,立即说:“臣马上去相国寺捉鸡。”

明先雪却道:“你如今是太史令,也不必做这些,叫人去就是了。”

“底下人只怕办不好这差事。再说,在佛门圣地捉鸡也是一种修行!请不要阻拦臣一片赤诚!”齐厌梳拱手道,眼神闪烁着真挚的光芒,“请容许臣为您效劳吧!”

明先雪对这种肉麻的谄媚没有什么反应,还是淡淡的,却说:“那你做好了,就送到他那里去。他正闷着呢,你也陪他说说话,逗逗他开心。”

齐厌梳低头沉思片刻,然后试探性地问:“王上所说的狐狸,难道是那位……”

明先雪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你早知道的,何必装傻。”

齐厌梳心中一凛,他确实在第一眼就认出了狐子七是狐狸所化,但在明先雪没有说破之前,他自然是不敢随意言说的。

如今既然已经挑明,齐厌梳便连忙躬身应道:“是,臣明白了。”

说罢,他匆匆告退。

灵氛阁内,狐子七正闷闷不乐地趴在窗边,忽听得齐厌梳轻轻敲了敲门。

他应了一声后,齐厌梳便推门而入,一股烤鸡的香味立刻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狐子七闻到香味,立刻抬起头,好奇地望向齐厌梳手中的食盒。

齐厌梳微笑着举着食盒,露出里面酥脆的烤鸡,说道:“胡大人,这是特意为您烤制的荔枝木芦花鸡。”

狐子七心里确实喜欢这烤鸡,但更多的是喜欢揣着烤鸡回去山林找小伙伴一起吃鸡,而非在这朱门绣户里独坐窗前品尝。

狐子七却不露声色,把烧鸡接了过来,又道:“大人也坐。”

齐厌梳再三让过,这才坐下。

狐子七带着笑意问道:“你这名字倒是有趣,‘厌梳’,不知‘厌梳’作何解?”

齐厌梳尴尬一笑,详细解释道:“家父和祖父都秃头,他们特别寄望孩子能多长些头发。因此,他们给我兄长取名为‘胜簪’,寓意着希望他能多长头发,胜过需要簪子束发的发量。然而,没想到兄长还是个秃子,这让他们颇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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