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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总是在“善心大好人”和“恶毒大坏蛋”之间反复横跳。

搞得他这千年狐狸都花了眼。

明先雪回头看着狐子七,把眼神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落在眼前人如花似玉的脸颊上:“你呢?”

“我?”狐子七不明所以,云里雾里,只道,“我可不懂这些。像我这种野狐狸,穷则生擒野鸡,达则买只烤鸡。”

明先雪轻声说:“你说过,你的道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狐子七:……啊?我说过这个吗?行吧,你说说过就说过吧,你记性好。

狐子七当初为了勾引明先雪,多没头脑的话都说过,却也不觉得明先雪会当真。

现在明先雪认认真真地那这个当正经事来问,反而叫狐子七有些尴尬。

狐子七稍微定了定神,缓缓回答:“自然,自然。”

明先雪的眼神更加温柔:“而我,也确实是你的恩人,是你要相许一生的对象,是吗?”

狐子七噎了一下,蓦地发现,自己原觉得是在为猎物挖的坑,到头来居然要把自己埋了。

“这……公子的意思是?”狐子七眨着眼睛,心里莫名急跳。

明先雪握住狐子七的手:“我已十八,如今也算是有了功名,该娶亲了。”

“娶……娶亲……”狐子七的舌头开始打结。

狐子七突然发现,不能继续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还真的要掉坑里被土给埋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自然,我要报你的大恩大德。但看如今,你是有大造化的人。我却是狐妖,若长久在你身旁,只怕于你的修行不利。”

明先雪眼神一缩:他明明早就料到狐子七会退缩了,但当事实真的如此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了。

然而,明先雪只是微笑:“狐仙多虑了。你是清正修行之灵,怎么会影响我呢?”

狐子七讷讷:“到底人妖殊途,再说,你是皇帝命,国君身侧怎能有妖孽呢?”

“大禹娶涂山氏九尾狐,也不妨碍他为明君。而涂山氏所生的孩子,也继承了王位。可见以狐为后,是古已有之的事情。”明先雪说道。

狐子七讪讪说:“可……可我是个男的……”

“前朝立男后,也是有法可依的。”明先雪道,“如前朝便有一位韩皇后,不但丰神俊秀,更是骁勇善战,颇得民望,青史留名。”

狐子七大受震撼:就这你还能引经据典呢?你该不会为了找皇帝娶男狐狸的理论依据翻了一整宿的史书吧!

狐子七越发心绪凌乱,心中打鼓似的,急急如乱雨。

明先雪看出了狐子七的犹豫,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和这狐狸说什么经史哲学都是无用。

这狐狸根本不在乎这些。

因此,明先雪直接站起来,把衣带宽了。

这衣带一松,便是修竹亭亭,如兰似麝。

狐子七这好色狐狸一下迷了眼。

明先雪又把狐子七的腰一勾,带到榻上去。

虽说明先雪才刚懂人事没多久,但胜在年轻体壮,聪明博学,肯学肯干,很快摸通了窍门。

狐子七这天生狐狸反要落了下风,没多久就叫嚷着把八条尾巴都绽开了。

明先雪的腹贴着狐子七的尾巴,双手扣着狐子七的腰,如铁索一样将他困住。

狐子七迷红了眼,呜呜咽咽。

明先雪把脸贴他脸颊,轻声垂问:“狐仙大人,难道我还有哪里侍奉得不周到吗?”

狐子七咬着枕巾,只是不语。

外头乱风吹过,纷纷扬扬,落红如雨。

柔软的泥地上碾碎桃花,蒸腾一阵湿润的香气。

狐子七侧卧在床上,正微微喘着气,如吹过花瓣的风。

明先雪替他盖上一件薄薄的被子,温声说:“这儿好不好?”温柔而细碎的劝哄,像蛇吐信的嘶嘶一般低柔。

狐子七沉沉闭着眼睛,只是假寐。

明先雪哪里不会分他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明先雪只是微笑,把手掠过狐子七鬓边,指尖擦过狐子七拢在耳后的碎发,引起一阵麻栗。

明先雪又说:“狐仙想走,难道凡人还能留得住吗?”

狐子七眼睫微动,暗忖:我本也觉得凡人留不住本尊。

但谁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凡人里居然还有你这个品种!

狐子七正是心乱如麻,一时不知继续假寐,还是索性睁开眼睛,和明先雪来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却听得明先雪轻叹一声,在他身边也侧躺下来:“今晚。”

狐子七听到这俩字,耳朵竖起来,琢磨这毒娃娃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先雪笑笑,带着几分苦涩地说:“今晚,你要走就走。若你今晚不走,我便当你是答应了我,要永久地留下来了。你想想清楚吧。”

明先雪这话里底色深沉,似带着无边的懊恼,却也有无尽的期待。

这话说完,明先雪便把眼睛闭上,将被子盖起来了。

这就似他最后一次把选择权交到了狐子七手上。

去?

留?

他给予一晚上的时间让狐子七思考,取舍。

偏偏又是温存缠绵后的一晚,只怕要叫狐子七犹豫不舍。

狐子七却睁开眼睛,心想:我现在拔腿就跑,一刻都不犹豫的话,会不会很不给面子?

如是,他还是比较贴心地等明先雪呼吸平稳了,才轻手轻脚地下床。

双脚无声落地后,狐子七胸腔莫名涌起一股烦恼似也的酸涩。

这股酸涩促使他回头。

他转身看向床上,明先雪安静地躺着,身上盖着原打算分一半给狐子七的绣被,被子上绣着落叶飞萤,都不是什么好意象。

狐子七微微垂眸,看着明先雪袒露在被子外的手。

他抿了抿嘴,轻手轻脚地吧明先雪的手塞回被子里严严密密地盖好。

说实话,从前只有明先雪替他掖被子的。

这样细细地看对方的睡颜、轻轻地盖好被子,对狐子七而言是

第一回。

狐子七的眼睫急急扇了扇,目光流连在明先雪脸上,此刻居然真的生出了不舍。

他沉沉叹了口气:毒娃娃,我真的很喜欢你。

但这喜欢又掺杂着几分害怕。

狐子七到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害怕什么。

但动物的本能告诉他,害怕就得躲。

这是他活了一千年的秘籍。

他轻轻拂过明先雪的额发,轻叹说:“你才十八,以后能拥有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这话既像是安慰明先雪,又像是安慰他自己。

说罢,狐子七转身而遁,化作一只小狐狸脱窗而出,瞬息没了踪影。

他跑得很快。

——快得像是怕什么似的。

明先雪的话音还在他耳边盘旋着——今晚。

只有今晚。

若过了今晚……

再无离开的机会。

这话里的暗示让狐子七加快脚步。

他想:今晚是明先雪给我的最后通牒。

若我今晚不走,以后想跑怕是难了。

狐子七感到紧迫。

然而,他这紧迫感却是来晚了。

明先雪已给过狐子七离开的机会,足有三次。

三次,狐子七都没有选择跑出去。

如今,狐子七方知道要跑。

他奋力奔跑,速度快得惊人。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树叶的沙沙作响,以及京师夜市的喧嚣,这一切声响汇集成一张纷乱的音网,如梦似幻地遮蔽了他的听觉,让他无法捕捉到那个声音——囚笼紧紧关闭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