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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子七整好了衣服,走出了门,见宝书在正屋的佛堂一边诵经,一边说菩萨莫怪。

狐子七看着好笑,站到宝书背后,笑道:“菩萨哪里这么小气?”

听见狐子七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宝书被吓了一跳,他慌忙转过身,一眼看到狐子七后愣住了。回想起刚刚所听见和看见的情景,宝书不由得感到脸上发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窘迫。

他曾经听过一些闲言碎语,说公子特意留下小七这么一个美貌的书童是有心的。宝书只当是小人无聊编排,并未当真。

然而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传言竟然不是毫无根据的!

狐子七看着宝书还在发愣,显然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狐子七轻轻拈起一柱香,从容上前将其插在香炉之中。只见那香稳稳地燃烧着,散发出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漫。

他便转头对宝书说:“你看,菩萨受我的香了,可见没有怪罪。”

宝书嘟哝着站起来,看着狐子七的脸,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和公子……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狐子七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宝书哥哥,你每天都在公子身边服侍,如果真的有什么异样,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呢?”

“也、也就是说……”宝书想了想,“今日是头一遭?”

“是的,今日是头一遭。”狐子七笑道,“宝书哥哥也是我们两情相好的见证了。”

宝书脸上一热,不知该笑还是该臊,却对狐子七说:“这、这第一遭就青天白日的……”

狐子七眨眨眼,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知道,宝书哥哥肯定觉得是我把公子勾引坏了。”

宝书哪里看得狐子七这样,忙说:“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是么?”狐子七装作不信,满脸质疑地盯着宝书。

宝书急切解释道:“公子这人主意比天还大,若非有意于你,怎么会跟你……再说了,两情相好,肯定是双方有意,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勾引另一个?我虽读书少,但这样的事理也是明白的。”

狐子七又问:“那你不觉得我配不上公子吗?”

宝书笑了,说:“你是当朝一品胡大学士,连皇上和太后都赏识你,你怎么会配不上公子?”

狐子七这才敛去那副可怜的样子,又和宝书欢欢喜喜地说起笑来了。

狐子七和宝书走到院子里,一边走一边笑道:“你倒不怕我这样坏了公子的清修?”

“公子又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宝书顿了顿,“再说了,即便是真的出家人,我听说,也有可以婚配的,比如净土宗,禅宗的,不但吃肉喝酒,还能娶妻生子,倒也不妨碍修行的。”

狐子七笑道:“你倒看得开。”

“如何不呢?”宝书叹道,“其实我看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不该一辈子清苦孤独。你来了之后,总觉得公子鲜活了许多,不似从前如枯树槁木一般,令人看着心疼。”

狐子七却想:他算哪门子枯树槁木?说他是奇葩毒草还差不多。

眼看天色不早了,狐子七道:“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狐子七又跟宝书嘱咐:“今日公子刚开了荤,你给他炖了什么肾啊鞭啊的,补一补罢。”

宝书听得脸都热了:“这、这佛寺哪来这些?”

狐子七捂嘴失笑。

宝书方察觉到狐子七是在捉弄自己,不觉恼道:“你这促狭鬼,在国寺圣地也不干不净的,迟早要被雷劈的。”

狐子七正和宝书玩笑着,却见明先雪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还是素日常穿的那件拘谨的长袍,气质还是如此淡然,举止优雅中透着淡漠。

尽管明先雪举手投足一如昔日,狐子七此刻再看明先雪,却又有一种看山不是山之感,隐约浮现心动。

明先雪目光落在狐子七身上时,也似多了许多热度。

宝书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的样子。

明先雪笑道:“在里头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说什么这样乐呵?”

宝书自然不好意思复述狐子七的话,只道:“胡学士要走了,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公子的饮食。”

明先雪目光落在狐子七身上,说:“既要走了,也不跟我辞一辞?便是嘱咐关心的话,也该跟我本人说一说。”这话里竟含了几分幽怨。

宝书第一次看到素来淡漠傲气的明先雪这样子,不禁大吃一惊,定在原地。

不止宝书,即便是狐子七,也微微有些讶异,心想:看来凡人真的把贞洁看得很重啊。他和我合了之后,便变得这样缠绵了,真叫人不习惯。

但这不习惯让狐子七觉得很新鲜。

狐子七笑道:“是我错了。”

狐子七上前握住明先雪的手,说:“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明日还得入宫复命,也不知后果如何。还望公子勿以我为念,日日早起加餐,保重自身才是正理。”

明先雪却道:“你这话叫我如何安心?太后嘱托你的事情,你没有办好。她若降罪,你打算如何应对?”

宝书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听到“太后降罪”,便也紧张起来,担忧地看着狐子七。

狐子七却是从容一笑,说道:“我自有道理。”

明先雪闻言,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狐子七这才离开了相国寺。

狐子七回到府上,倒头便睡,丝毫没有忧虑。

随着黎明的曙光洒下,狐子七早早起身,整理好衣冠,乘轿向皇宫去。

小顺子竟然早在宫门旁候着了,看见狐子七,便冷冷一笑。

从前小顺子对狐子七只是脸敬心不恭,今日却把不屑都写在脸上了。

小顺子上前朝狐子七虚虚地拜了拜,说道:“胡大人,容小人送您去乔松殿。”

“谁说我要去乔松殿了?”狐子七斜了他一眼,反问道。

小顺子愣了一下,他以前只觉得狐子七行事霸道,却没想到他今天态度如此强硬。但这次,小顺子不打算再像过去那样对狐子七言听计从,于是他冷笑道:“太后召见,可由不得您说去还是不去。”

“太后召见?太后的懿旨呢?”狐子七把手摊开,“你说是就是啊?”

小顺子一噎,没想到狐子七这么难缠,半尴不尬道:“奴才是奉了太后的口谕来的。”

“口说无凭,谁知道是真是假。”狐子七边说边继续往前走,连看都没看小顺子一眼。

小顺子万万没想到狐子七会如此大胆,沉下脸来警告道:“胡大人,您这样违抗太后的懿旨,是想掉脑袋吗?”

狐子七冷冷一笑,转头瞪了小顺子一眼,反问道:“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是不是也想掉脑袋啊?”

狐子七昂首阔步,径直前行,完全不稀得理会小顺子以及他口中的“太后口谕”。

小顺子愣在原地,他刚刚还鼻孔瞧人,如今却是手足无措。他眼巴巴看着狐子七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

如果不能将这位傲慢的胡学士“请”到乔松殿,那么小顺子知道,自己将成为那个被太后怒火波及的可怜虫。

想通这一点,小顺子不得不改变态度。

他硬着头皮,小跑着追上狐子七,堆起笑脸,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胡大人,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太后她老人家真的在等您,还请您移步乔松殿,小的给您赔不是了。若是太后降罪,您我都吃罪不起啊!”

狐子七停下脚步,转头瞥了小顺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小顺子在紧张中等待了一会儿。终于,他缓缓开口:“给你的面子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乏了,你备好轿辇来接我,否则,我不去。”

小顺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姓胡的居然如此大胆,敢让太后派出轿辇来接他?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嚣张!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有人敢对太后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然而,看着狐子七那嚣张的模样,小顺子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小顺子只能硬着头皮,尽量保持镇定地说:“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太后。”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又是惊愕又是愤慨,一时又想:这个姓胡的如此跋扈,居然敢公然挑衅太后的权威,太后肯定不能容他。只怕接下来有他苦头吃的!

一想到狐子七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小顺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狐子七被严惩的场景。

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然而,狐子七却没有傻乎乎地停在原地等待,而是一溜烟地跑去了皇上现在所处的金碧殿。

金碧殿虽非皇帝的寝宫,但近期却成了皇帝最喜爱的地方。这都归功于狐子七的“妙手仁心”,让皇帝雄风大振,得以宠幸美人。于是,皇帝开始在金碧殿中沉迷于酒色,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金碧殿修箿一新过的琉璃瓦屋顶被阳光洒上了一层金粉,闪耀着炫目的光华,与檐角上挂着的铜铃交相辉映,闪烁流光。

狐子七却没有多看这样的奢华,只踏上阁前光洁如玉的石阶,趋步入殿。

殿内丝竹之声靡靡入耳,琴瑟箫鼓交织华丽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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