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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 崔厉便靠坐在榻边,百无聊赖。

两刻钟后,全福来到寝帐门边, “陛下,霍大人和周姑娘已经到了,正在帐外候着。”

全福禀报完,静静候立等着吩咐。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到陛下嗯了一声, 这一声匆忙,接下来陛下出来的脚步好像也匆匆忙忙, 不知是为何。

不过全福不敢窥探, 垂首站于一边。

崔厉走到寝帐这边时,脸上已经面无表情,早不复刚刚那一时片刻里, 差点被惹起的情动。他不自觉摩挲了下背在身后的手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连梨腰上的触感, 嘴角勾了下,旋即又敛了,平平淡淡走出寝帐。

……

“臣参见陛下。”

“臣女参见陛下。”

周媱霍谡纷纷行礼。

崔厉淡淡嗯一声,目光已看向周媱。

“昨夜连梨为何喝了那么多酒。”他问。

周媱微懵,接着, 神情便有点紧张。她喝酒后没有忘事的毛病,所以昨日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

而连梨为何会喝酒……周媱想起昨晚的情形, 脸色都差点白了。

崔厉见她反应竟是如此……危险的眯了下眸。

神情微沉了, 不悦, “说。”

这简简单单一个字,周媱压力更大, 她的脸色也真的白了,且一咬牙,已是结结实实跪下去。

霍谡眼皮微跳,皱眉了。

周媱跪拜于地后,硬着头皮答话,“陛下,都,都是臣女的错。”

才开始说,声音已经颤了。

“臣女昨夜醉的糊涂,胡言之下竟说连姑娘背影有几分像白兮……”说到这,几乎已经说不下去,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事有多荒唐,且对于连梨这又是多大的打击,她自己都恨不得回到昨晚把自己狠狠揍一顿,更遑论此时上方的天子……

周媱闭闭眼,咬唇再次认错,“都是臣女醉中胡言乱语,不想连姑娘好像信了……”

这回话还没能说完,忽然,腿边已砰地一声砸了个杯子,同时一声冷怒的你该死同样冷冽砸在整个大帐里。

天子话中的怒火不言而喻。

周媱吓得肩膀缩了缩,脸色更白了。手腕边缘被弹射的碎瓷划了道血痕竟也无知无觉,她颤抖的跪伏于地。

“都是臣女的错。”

“呵呵。”两声凉凉的冷呵,上侧天子已经怒极,崔厉冷脸握了握拳,忽然手边又是一扫,怒的又砸了个杯子过去。

这回的杯子正中周媱膝盖。

腿上一阵钝痛,周媱顷刻疼的身形歪趔。但她却不敢喊疼,只脸色苍白继续跪着。

霍谡在一边脸色早已凝重,从周媱说出那几句话时,他就心道不好,也果然,陛下震怒。

周媱糊涂!

他闭了闭眼,忽地掀袍也跪,“陛下,臣愿替周媱受罚。”

周媱身体颤了下,她想说不用,是她犯下的错怎能让他受罚?但还不等她说,一盏杯子已摔向霍谡,正中他肩骨。

霍谡闷哼一声,牙齿疼的龇了下。接着背脊依旧直挺,硬扛着。

崔厉嘴角爬上的怒气已经越来越重,手背紧紧握着,他盯着周媱,冷冷睨她——她岂敢!

连梨何曾与那女人有一分相似?他对她的种种,也何曾与那女人有一丝关联?周媱倒好,胡言乱语一句连梨与白兮像,便害得连梨昨夜那般难过!

也难怪,难怪她昨晚忽然那样!

崔厉真是抽死周媱的心都有了。

冷冷的眼眸一眯,他怒一声,“应恂!”

“臣在。”应恂听候吩咐。

“让他们跪着!不至正午,谁起就打断谁的腿!”

崔厉怒气难抑,看着周媱的目光越发的冷。

周媱感觉到了,她咬牙忍住怕的又要颤的肩膀,跪着一动不敢动。

应恂看一眼周媱和霍谡,旋即,默默应声,“是,陛下。”

“给朕看好了,一刻钟也不能少!”

崔厉冷脸摔袖离去。

“臣遵命。”

不过片刻,原地没了天子身影。

应恂看着两人,轻轻叹了声气,周媱实在是……

周媱没脸抬头,她垂头跪着。心里也悔的不行,昨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喝酒。懊恼咬唇,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寝帐之内。

才进来的崔厉脸色一直不好,他沉着脸一步步走向榻边。到了榻脚,看着榻上仍然闭眼睡着的人,他驻足一直盯着她看。

昨夜,她便是因此心有芥蒂?

心里的怒差点又起来了,不是对着连梨,而是对着周媱!她是脑子有病,竟会觉得连梨像那个白兮?

那人早已被他忘却了,对连梨的所有和姓白的不曾有任何关系!最初会把她放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不想他回来后又有人想方设法往他的王府送女人,他懒得费心费力让暗卫分心一个个盯着,便那时顺势而为在身边随便放了一个白兮,以此为由挡住其他可能被送进来的女人。

可不想这个女人见王府只有她再没别人,她便越发放肆了,之后,又仅仅因为周媱因霍谡的关系偶尔也会来他府中,便心里不是滋味以为他其实对周媱有心思,竟敢狗胆包天往他吃食里下情药。

他不信任她,从一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便在他眼皮底下,那碗东西他自然没有喝,自此也对她极冷淡。

再之后,他遣她离了王府。

从始至终对她没有有过感觉,这个女人,甚至如今的模样他也早就忘了,若非周媱今日提起,他都不会再记起这么个人!

崔厉眉心皱了,嘴角也扯了下,因觉得周媱眼瞎而扯,连梨与她何曾有过一分相像?周媱是眼瞎了吧?

最初把连梨放在身边,不是别的,仅仅是因为她出现的时机好。对于她他最初当然也是不信任的,和那个白兮一样。

可之后……

之后怎么样……崔厉眯了下眸,忽然觉得分不清楚了。与她的一切一切,又哪里是一步步分的清的。甚至是何时心动的他也没有发觉,只当他意识到再也不想让她离开时,根底已在心里扎的很深很深,除不净,平不去。

对白兮,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所有迫切,情动,甚至着急,无措,还有仅仅是看到就心喜的感觉,这些只在连梨身上有过。

甚或这时忽然想,若是是连梨给他碗中下了那情药,他当初又会如何?眼眸微眯,眼底骤然深了。

她不会,他笃定她不会。而身边的人若早早是她,他又岂会一直不碰。看着连梨的目光越深,手掌无意识动了,几乎是不作反应,已把她抱进了怀中。

连梨被他这样一挪也醒了,毕竟时辰已经不早。就是醒来头好疼,她痛苦的唔了一声,在他怀中揉额嘀咕,“头疼——”

一声囔音刚喊罢,额角已经一暖,男人的手掌覆了过来。连梨被他揉了一会儿,渐渐觉得好受些,意识这时也清醒了,明白这会儿是被他抱到了怀中,同时,她也想起了今日已是二十四,明日便要起程回京。

明日就要回了……连梨眼神垂了。

再加上回程途中的七日,也就是说一共就只有八天。

八天……

好短好短,相较一辈子太短了。

她闭了闭眼,手臂爬上他的肩,脑袋更往他怀中埋。往他怀中埋时,也忽觉他抱着她的臀一挪,她完全坐于他怀中。

且忽然下颌一暖,他的手掌已从她额上撤了,捧到了她下巴上。他抬着她下巴把她脸挖了出来,眼睛在看她。

连梨迎着他的眼睛,过了会儿,轻轻弯出一个笑。

崔厉:“昨夜为何喝那么多的酒。”

连梨笑不出来了,嘴角的弧度忽然很难维持,她真的不想他问,她已经决心不计较了,随便像不像的,她只要记得这段日子的愉快就行。

以后……以后桥归桥路过路,好歹,最后在心底留了份至少让她心喜的感觉

牵了牵嘴角,不想他察觉异样。可她不知道她心底深处到底有多介意这件事,她以为的能够平淡掩饰过去只是她以为而已,这时被她以为,笑容失去后就再难以重新维持。

她这时牵着的嘴角,眼中也只是满是哀伤而已。崔厉不想看她这样,他把她抱紧,忽然不想问了。

薄唇在她额上一覆,沉声,“好了,不想说便不说。”

连梨环紧他的脖子。

她以为这个话题就到这了,但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后,他又吻了吻她眉心,告诉她:“周媱的话别信,也不知她哪只眼睛瘸了,竟觉得你像那个白兮。”

连梨心中一僵,为从他口中听到的白兮二字。她从很多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今日她又从他口中听到了。

连梨有些不想听了,不是说不提的吗?他为何还要提?而且……他这话是真的如此,还是只为安慰她掩饰而已……

她抿了抿唇,笑一下不想去想。

但动作……这时却有些像逃避似的,松开手似乎想往后去,但她被他又揽紧了,他的眼睛看进她倏忽抗拒的眼睛里,认真,还不容她逃避,定定的凝着她,“我身边曾经是有一个叫白兮的女人,可我和她早已没有关系,更不曾觉得你和她有过一分相像。”

“从当初把她遣出府,我就再也不曾见过这个人,如今是早已连她面貌身形都忘的干干净净,又何谈觉得你会像她?”

说到这,甚至嗤了下,还摸了摸她的眼睛,眸中很黑,又带着几分不满和不屑,“周媱蠢笨,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竟能觉得你和她会像。”

是吗?但不得不说,连梨心里是信了几分的,因为他此时无关痛痒的一声嗤和不屑,也因为,她又哪里值当他特地骗她。

还有,他曾屡屡问她对李伯宗可还有感觉时,她次次说没有,他虽偶尔会多问几句却从没不信她过,那她自然也信他几分。

不过,心里虽信了,嘴巴上却已在下意识中轻声脱口而出,“那沈欣呢?”

而才说出,她便顿了下,也僵了下。僵完,心中叹气一声,终究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也心里填满关于这事的在意。

他说她和白兮一点不像,那像白兮的沈欣呢?当初他为何让应恂特地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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